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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2 / 2)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陆黎醒了,去洗了个澡,姜宜还在床上睡觉。

他凭着最后的记忆,撩起姜宜的裤子看了看姜宜的大腿。

还是破了皮。

而且比上次还要严重一些。

陆黎暗骂了一句喝醉酒的自己,拿来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了姜宜的大腿上。

没过多久,姜宜睡眼惺忪睁开眼,看见陆黎低头慢慢地给他上着药,怕吵醒他,甚至还屏着呼吸。

涂完药之后,姜宜也醒了一点,他晃了晃脑袋,瘪着嘴小声道:“你怎么每次都……”

每次都那么久。

还烫得厉害。

陆黎半跪在床头,肩头上顶着个牙印,亲了亲他的眼睛低哄着说对不起。

白腻得能够掐得水。

确实容易破皮。

他应该在第一次就知道的。

陆黎把姜宜抱起起来,带他泡了个澡。

姜宜浮在浴缸里,含糊又磕巴地让陆黎帮他洗洗头发。

好好洗。

他说头上可能有东西。

陆黎一愣,低头望着浴缸里的姜宜:“怎么了?”

“头上有什么东西?”

姜宜一向都很少向他提要求。

姜宜却偏头,耳朵红了一截,默默地把整个人都给沉了下去,只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在水面上。

陆黎立马把他给捞起来:“洗,好好洗。”

等他把姜宜捞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姜宜整个脖子都红了。

陆黎捞起袖子帮姜宜洗头,等他去按洗发水时,望着洗发水出口挤出的满手乳白色洗发水,才倏然像是想起了酒醉那时的回忆。

操。

陆黎喉咙剧烈地动了动。

那玩意居然能溅到姜宜头上?

他那时候到底他妈的有多亢奋?

玩得又有多疯?

姜宜那时候又得是多乖?

奔脸上去的东西都接住。

怪不得现在一头闷在浴缸里不看他。

此后,大概是因为那次喝醉后太疯,回到学校后,姜宜差不多抱了半个月多月的枕头。

陆黎自知理亏,只敢在大半夜幽幽地盯着枕头,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把枕头抢过来。

十月底,姜父打电话给姜宜,告诉姜宜,奶奶终于同意从老家到S市住一段时间。

姜宜显得很高兴,连说了几个好。

很早的时候,姜父就一直希望姜宜奶奶能够来到S市一起住,老人在身边,他们小一辈也能放心很多。

但老人在老家住惯了,不愿意去S市居住,说自己身子硬朗得很,也不愿姜父在老家请人照顾,轴得厉害。

今年被姜父反反复复地劝,姜父又拿出了条条框框的病例,加上今天冬天来得格外早,地里的作物早早就歇息了,这才终于让老人松了口,愿意从老家到S市住一段时间。

但老人还是说在S市城里住得没有自家大院舒服,说住不惯城里,精神气都不好了。

就连如今姜父给姜宜打电话,姜宜还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老人心疼的咕哝,叨叨着说姜家面前老大一块地尽种一些草皮灌木,那么好的一块地,要是种些黄瓜茄子土豆多好,可惜极了。

姜父失笑又无奈说:“妈,那片地可不是我们家的,那片地全是我们老板的,您还记得那个叫Arno的男生吗?”

“那个金色头发的混血儿,经常跟乖乖一起回老家的男生,这片地就是他们家的。”

老人拄着拐杖嚯了一声道:“哎哟,小洋人那么能耐,老大一块地,都是他们家的啊?”

姜宜躺在床上枕在陆黎大腿上,乐得眉眼弯弯,伸手去挠陆黎的下巴。

陆黎正带着眼镜处理公务,微微一低头,就看到大腿上的姜宜乐不可支,挠着他的下巴。

陆黎最近开始变得很忙,经常带着笔记本回来加班,加班完还要写作业。

姜宜写作业的时候,陆黎在忙,姜宜在玩消消乐的时候,陆黎在开突然召开的视频会议,姜宜通过消消乐关卡的时候,陆黎好像才稍稍停了下来。

他们公用的书桌上堆满了厚厚的文件,一沓又一沓,每周都会换一批新的文件。

姜宜不太懂为什么陆黎会突然那么忙。

陆黎也只是跟他说希望能早点有底气。

姜宜也不太懂陆黎口中的底气指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枕在大腿的姜宜想可能拥有很大一块地的Arno跟他们这些人不太一样。

压力也更大。

陆黎低头,他挑了挑眉,无声道:“姜叔?”

姜宜点了点头,聊天的时候没注意到正在看笔记本的陆黎停了下来,似乎是格外注意电话里有没有提到他。

仿佛格外担心着些什么。

挂断了电话后,姜宜见陆黎停了下来合上电脑,以为陆黎处理完事情,在他怀里打了个滚,狡黠道:“你猜奶奶怎么说你?”

陆黎低头牵住了他的手,莫名有点紧张,但并不显示出来,而是低声问道:“奶奶怎么说我?”

姜宜晃着腿道:“奶奶说,嚯,小洋人家真能耐。”

“那么老大一块地,拖拉机都冒烟了都收不完谷子。”

陆黎:“……”

姜宜又笑起来,他伸手捏了捏陆黎一本正经道:“小洋人放心。”

“我家有两头牛一台拖拉机。”

“小洋人随便用。”

虽然拖拉机是租的,但是给陆黎用,奶奶肯定会同意。

小洋人老招人稀罕了。

老招人稀罕的小洋人低头亲了他一口,沉稳道:“放心。”

“拖拉机不会冒烟的。”

陆家换得起。

今年冬天确实来得很早。

A市十一月出头就落了雪,天气冷得厉害。

A大校园纷纷扬扬落着雪。

那天下午,姜宜接到姜父电话的时候刚下课。

在人来人往的学生中,他背着挎包,弯着眉眼,接起电话道:“爸爸,怎么了?”

他以为这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家常电话。

如同偶尔姜父休假的午后,在阳台上修剪着盆栽,笑呵呵地拿着电话问他在学校怎么样,最后必定是叮嘱他好好吃完多添衣。

几乎是不厌其烦,但又包含着操心。

但这次电话那头的姜父却很久都没有说话。

香樟树下的姜宜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他迟疑道:“爸爸,怎么了?”

冬日的风掠过树梢,发出簌簌响声,空气中沉闷的风仿佛裹挟铁锈味,冷风灌进鼻子和肺时有点疼。

姜宜听到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他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叫姜宜的小名,而是道:“姜宜。”

“周末能回家一趟吗?”

“爸爸想找你谈一些事情。”

“关于你跟Arno的事情。”

姜宜怔在原地。

姜父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加上最后那句话。

姜宜心头倏然浮现了一个念头:姜父发现了他跟陆黎在一起的事情。

不远处停下来等待他的室友向他望去,约莫是见姜宜一动不动伫立在愿意,只有他呵出去的热气,便带着笑意遥遥叫他:“姜宜——”

“张皓说去吃火锅,你去不去?”

“点清汤的那种——”

纷纷扬扬的落雪落在姜宜肩上,他似乎是被那几声惊醒,大步跨着向前走,他对着电话里的姜父带着点艰涩,又急又快道:“爸爸,我现在就能回去。”

李振和张皓几个站在原地等着姜宜,看到姜宜急匆匆地跨向他们,李振还笑着道:“不用急,下午又没课——”

但是姜宜却几乎是小跑起来让他们先去吃火锅,自己不去了。

李振傻眼了道:“哎,你去哪?”

姜宜呵出一口热气,撑着膝盖喃喃道:“回宿舍,拿身份证买票。”

他向前跑了几步,似乎想到什么,又扭头带着点恳求道:“要是陆黎问起我去哪,你就跟他说我去帮老师处理事情。”

“今晚在宿舍睡觉。”

“别告诉他我不在宿舍。”

陆黎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回去面对姜父。

但姜宜自始至终记得十七岁的陆黎也一声不吭地扛了下来,没让他受到陆家一丁点迁怒。

半个小时候后,A市车站闸机前,带着围巾的姜宜排队,他捏着票,告诉自己心想不要慌。

他也算是出过柜的人,也算是有过经验。

但是上了动车,姜宜还是上网查了很多很多这方面的讯息。

密密麻麻的网页下,几乎没有多少个讯息是好结果,基本都是两败俱伤,父母和孩子从此从家人变成陌生人,触目惊心。

姜宜越看越觉得心慌。

他偏头看着动车飞驰在白雪茫茫的大地上,望着车窗自己的倒影,握紧了手机。

两个小时后。

姜宜背着挎包出车站,打车回家,一路上,他埋在围巾里深呼吸,低头翻阅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帖子。

半个小时后,姜宜站在自家门口,掏出钥匙,手骨被冻得通红,拿着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门锁孔。

好一会,姜宜才插进钥匙,拧开门走进去。

客厅里,姜父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不知道坐了多久,桌面上摆着几沓相册,有姜宜小时候的,也有姜宜长大的照片。

但几乎姜宜的每一个阶段都有Arno。

从小学校服到初中校服,最后再高中校服。

最明显不过的是高中那个阶段,有百日誓师的照片,也有拍毕业照的照片,两个十六十七岁的少年揽在一起拍照,穿着同样的校服,对着镜头笑。

有一些是对着镜头笑,但有几张却是抓拍,金发少年常常偏头望着身旁的黑发少年。

少年人的喜欢太难掩藏。

他的目光几乎是快溢出来的温柔

几乎每一张都是如此。

就连在合照里,金发少年也是肩膀碰着黑发少年的肩膀,校服的袖口也碰在一起,盛夏的阳光照耀在发丝上,两个少年笑着,仿佛发着光。

那是他们最好的年纪。

是正正好的青春年纪,也是情愫难以掩藏的年纪。

姜父太了解那副模样了。

他自己年少时同喜欢的人站在一块,也是这样笑着,仿佛发着光。

可自己的孩子身边的人不是扎着马尾的女孩子,也不是齐耳短发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