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这些孩子们脑袋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很快苏轼与史无奈就齐齐走了进来,苏轼一进来就拿手探了探苏辙的额头,关切道:“八郎,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睡觉?是不是生病了?”
说着,他更是自顾自道:“你这脑袋也不烫啊!”
“要不我还是与风清子师兄说一声,要人给你看看吧?”
史无奈更是端着为他打好的饭菜走了进来,扬声道:“八郎,快起来吃饭!”
“今日我缠着打菜的小师傅给你打了些辣脚子,没胃口吃些辣脚子正正好。”
辣脚子并非鸡脚鸭脚一类的,而是用芥菜做的一道咸菜,是天庆观的招牌菜,在眉州很有名气。
北极院却很少吃辣脚子。
一来是张易简道长考虑到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咸菜吃多了不好。
二来是天庆观芥菜数量有限,辣脚子还要留着卖钱。
虽说北极院大部分孩子是收了学杂费的,但也有像陈太初这等成绩优异,家境贫寒的孩子是分文不收,光靠着天庆观的香火钱是远远不够,总得开源节流。
苏辙心里一暖,笑着道:“六哥,我没事儿。”
“方才我睡了一觉,已觉得好多了。”
苏轼这才放心些。
苏辙下铺开始用饭,瞧着碗里堆着满满当当的辣脚子,打趣道:“无奈哥哥,今日这辣脚子是不是你又死乞白赖缠着打饭的小师傅要的?”
有道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史无奈就是个中翘楚。
谁知今日史无奈却是小胸脯一挺,骄傲道:“谁说的?明明今日这辣脚子是六郎与我一起死乞白赖要来的。”
“要不然你碗里的辣脚子怎会这样多?”
苏辙狐疑看向苏轼,只见苏轼难为情低下头。
别人不知道,苏辙却是很了解苏轼的。
他这个哥哥性子执拗不说,更是心高气傲,也就在家里人跟前稍微好些,怎会愿意望着别人说好话?
苏辙握住苏轼的手,含笑道:“六哥,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苏轼咧嘴一笑,想着方才找小道士要辣脚子的窘境仍觉得十分难为情,不过若叫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为了八郎再难为情一次的:“八郎,你这样客气干什么?”
顿了顿,他更是正色道:“我是你哥哥,照顾你是天经地义之事。”
“再说了,我们一起来书院之前,爹爹还叮嘱过我们,要我们互相照应了。”
初春的天儿,仍带着几分瑟瑟寒意。
但苏辙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将方才那些人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
若要他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就与苏轼,史无奈等人保持距离?呵,不可能!
他也没打算将这事儿与苏轼,史无奈说,依旧是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庆幸苏轼是个两耳只读圣贤书,一心不闻窗外事的,至于史无奈,更是个心宽的,这事儿他们俩人并不知道。
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张易简道长耳朵里。
他直找来风清子,要风清子不必压着这事儿:“……这些孩子们聪明得很,你越是勒令他们不准他们说这件事,他们就越是觉得你心里有鬼。”
“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些流言蜚语很快就会平息的。”
风清子连声应是。
张易简道长便将更多的目光落在苏辙身上,他很快就知道苏辙知晓此事,一次考问苏辙兄弟俩人后单独将苏辙留了下来:“……这些日子你可曾听说了什么?”
苏辙点点头,笑道:“道长可说的是我与六哥,无奈哥哥三角恋一事?”
“我都听说了。”
张易简道长直道:“可为何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像没事人一样?”
苏辙面上笑意不减:“谣言止于智者。”
"嘴长在旁人身上,想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我管不了。"
“但我却能做到不听不想,等着过些时日,自没人再记得这些事。”
张易简道长看向他的眼神里皆是满意,颔首道:“你说的极是。”
顿了顿,他更是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到了三月你才满四岁,寻常人大概十来岁才会参加童试,你可想要提前参加童试?”
“你虽天资比不上你哥哥苏轼,但你的身上也有许多他没有的东西,到时候你与苏轼一同参加童试,继而参加之后的乡试,相信你们兄弟俩个很快就能名震四川的。”
寻常孩子听到这等话定欣喜若狂,毕竟不管哪个朝代出现个神童,都十分瞩目。
苏辙却是摇摇头,坚定道:“道长,我不愿意。”
“做学问讲究一步一个脚印,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走的长远。”
“与其名震眉州,甚至名震四川,我宁愿低调行事,来日入朝为官多替朝廷,多替百姓们做些好事。”
若说张易简道长方才眼中的是满意,如今则满是欣慰之色:“你既如此决定,那我就不再劝你了。”
他还记得当初苏轼刚进北极院时,他感叹苏轼天资过人的同时,也曾问过苏轼差不多的问题。
苏轼一听到这话是眼前一亮,直说愿意。
对苏轼来说,想要振兴苏家,叫父母面上有光才是最要紧之事。
童试一年两次,是科举入仕的敲门砖,对天庆观大多数学子来说都不是难事,只是之后的路就是一关难于一关,能走到哪里,则是各凭本事。
张易简道长知晓了苏辙与苏轼兄弟俩人的打算,心底对俩人也是有了安排。
一转眼就到了二月底的假期。
苏辙与苏轼一回到苏家,就听说了苏家又开了三间纱縠行的好消息。
老百姓们都是长了眼睛的,谁家东西物美价廉,自会选择谁家的东西。
因苏家纱縠行一开,程家纱縠行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程浚这是再也硬气不起来,请程老太君出马,想她老人家走一趟,话里话外的意思皆要程老太君劝程氏放程家纱縠行一条生路。
程老太君最喜欢的就是程浚这个长子,将程浚的话当成圣旨一般,拾掇一番就来了程家。
一路上她都打好了腹稿,想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定能说服程氏。
可惜程老太君坐了半天冷板凳,程氏压根没露面。
苏辙从元宝嘴里听说这件事,就差忍不住拍手起来:“……虽说如今以‘孝’,可长辈也得先有当长辈的样子,晚辈才该孝顺。”
“长辈无德,又凭什么去要求晚辈孝顺?”
元宝虽不大听得懂这话中的意思,却一点不耽误他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似的:“八少爷,你说的极是。”
说到这儿,他为难挠了挠头,道:“不过这几日程老太君都来了,我瞅程老太君的架势,这几日应该也还是要来的。”
“她老人家大有一副若是夫人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意思。”
苏辙想了想,决心明日去会一会这位从未抱过他的外祖母。
当天晚上,不管是苏老太爷也好,还是程氏,王氏等人也好,亦或者闹腾的苏五娘,谁都没有在苏辙与苏轼兄弟俩人跟前提起程老太君这老妪婆。
他们只说起纱縠行生意蒸蒸日上,说起如今苏洵大概已快到汴京,说起大厨房给苏辙与苏轼兄弟俩人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当然啦,苏辙也没主动提起这等扫兴之事。
等着用过了晚饭,苏辙主动换了衣裳陪苏老太爷下地播种。
不得不说,苏老太爷对种地是真爱。
春日正是万物播种的季节,因白日里苏老太爷惦记俩孙儿,是无心种地,到了傍晚合家团圆后便吩咐婆子将菜地附近都挂上灯笼,加班加点播种。
苏辙见了,自是义不容辞陪苏老太爷一起。
当他挽了裤脚站在田里时,竟生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原因无他。
他只听说过有人挑灯夜读,却没听说过挑灯种菜的。
一晚上买这些油灯的银钱都能买几筐子菜了。
看样子苏老太爷种的不是菜,而是开心和快乐。
苏辙如从前一样在一旁给苏老太爷递各种器具,陪苏老太爷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翁翁,您为什么这么喜欢种菜?”
方才他也是劝过苏老太爷的,如今时候太晚,可以明天再种菜也不迟。
可苏老太爷不肯答应。
如今苏老太爷一边佝着腰播种一边道:“种菜多好啊,简单得很,只要付出就一定有收获。”
“这世上妄图不劳而获,一步登天的人太多太多,若是能够选择,谁愿意种菜?”
说着,他老人家笑看了苏辙一眼,道:“我是不赞成你小小年纪就要去天庆观念书的,可既然你也想去,那就去吧。”
“既然要做一件事,那就将他做好。”
“既你决心念书,那就如你二伯一样,念出个名堂来。”
“到时候叫眉州老百姓提起咱们八郎来都竖起大拇哥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