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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2 / 2)

苏辙是万万没想到司马光严肃的面庞之下竟还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不免觉得佩服。

大流之下,还能如此忠贞,实在难得。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辙依旧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因程氏心系他的亲事,与苏洵商议一番,将苏辙的亲事定在了两年之后。

程氏抱孙儿心切,原想着苏辙与史小娘子的亲事定的越早越好,可苏辙却说他们刚来汴京不久,根基未稳,如今刚入朝,要以事业为重,程氏这才作罢。

实则是苏辙想着那史小娘子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过十七岁的年纪。

这般年纪放在后世,也就高中生而已。

两个高中生就要成亲生子?他觉得太匪夷所思了些,更不愿让史小娘子早早饱受生育之苦,毕竟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趟,连自己的身子都未养好,哪里能生孩子?

程氏一听这话,也只能由着他。

这一日苏辙约着欧阳发前去杏花楼吃饭,谁知刚下马车又碰上了王巩。

不得不承认,王巩不管走到哪儿都是极耀眼的存在,一身华服,被人簇拥着,更是自来熟的性子,一瞧见苏家的马车就等在原地。

等苏辙下来后,王巩笑道:“……子瞻,我就知道是你!”

“这些日子你在秘书省当差可还习惯?”

苏辙拱拱手道:“多谢王大人关心,一切都好。”

他觉得自己与王巩并不是一路人,所以并未表现的十分热络。

王巩却等着他一起走进杏花楼,更是喋喋不休道:“我虽没在秘书省任过职,可想一想也能知道很是繁复无趣,若换成我,只怕两三日就会觉得无聊,不过你性子沉稳,倒也适合做这些事。”

“对了,我听说你去司马府拜会司马大人呢?”

“他可有为难你……”

苏辙是一一作答。

等着他行至包厢门口,正欲与王巩挥别时,王巩却自来熟走了进来,笑道:“伯和,原来今日是你宴请的子瞻?”

桌前的欧阳发却是一愣,显然并不认识王巩。

王巩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笑道:“怎么,你不记得我啦?我小时候还曾抱过你了……”

苏辙见他说起四五岁的事只觉佩服,就王巩这性子,只怕连谁家养了几条狗都知道。

苏辙与欧阳发都不是多话之人,只听见王巩一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苏辙与司马光想法不同。

纵然他与王巩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但也能看出来王巩是个很聪明且擅于交际之人,看似说话毫无章法,东一句西一句的,可说出来的话全是对方感兴趣的。

王巩与欧阳发寒暄几句后,此时已将眼神落于苏辙面上:“……我听说你先前入了司马大人的眼是因范镇范大人的关系,他好像挺喜欢你的文章的,好几次都当众将你夸了又夸,就好像你是文曲星下凡似的。”

“不过这位范大人最近好像也是挺烦心的,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官家子嗣一事,已上了十九道奏折不说,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官家争执不休。”

“就算官家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他啊,说要罢免他的谏官之职!”

“你们知道他当众说什么吗?”

八卦是人之本性,苏辙与欧阳发听到这等劲爆消息皆十分感兴趣,齐齐摇头道:“不知道。”

王巩笑道:“范镇范大人说他连死都不在乎,还在乎罢官一事吗?他那十九道折子中大多是请官家努努力开枝散叶,可今年官家都快五十岁,那么多年都没能生出儿子,难不成这几年还能生出儿子来?”

“叫我说,这位范大人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的不叫事儿!”

等他隔壁包厢的好友差仆从来请第三次,他这才恋恋不舍起身,更是拍了拍苏辙的肩膀,担心自己方才的话说的不够明白:“如今司马大人与范大人同属一派,范大人几次谏言未必没有司马大人的意思,所以你下次碰到他们时还是小心些,如今朝廷上下为了这件事可闹得不可开交!”

苏辙站起身送他:“多谢王大人告知。”

等着王巩走后,欧阳发才笑道:“这个王巩,倒是还不错。”

苏辙颇为赞许点点头。

如今他大概也明白一些大人物之间的恩恩怨怨,欧阳修与司马光一行不对付,司马光原先与王安石交好,这几年关系不复从前……他真是搞不懂这些大人物之间的爱恨情仇,就不能一起高高兴兴升官发财吗?

他觉得官家与司马光无子一事,他倒是勉强能试一试。

不过今日这事儿得放一放,毕竟他今日找欧阳发前来可是有要事在身。

昨日傍晚欧阳修就派了管事前来他们家,请他帮着劝劝欧阳发,欧阳发这些日子性子虽不比从前腼腆,可在婚姻大事上仍固执得很,说什么都不愿成亲。

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苏辙虽知有些事不好勉强于人,可欧阳修到底有恩于他,自该走这一趟,好让他看看欧阳发是如何想的,若不成,也能知道如何规劝欧阳修。

他更知凡事该徐徐图之,便有一搭没一搭与欧阳发说着闲话。

譬如,近来自己在秘书省的差事如何。

譬如,苏轼在凤翔府过的一切都好。

又譬如,自己的亲事定在两年后……

欧阳发是个聪明的,听到最后是哑然道:“可又是我父亲要你前来劝我早日成亲的?”

若换成旁人,就算没有矢口否认,也会左顾言他,但苏辙却是点点头承认了。

这下,欧阳发都被气笑了:“这几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前来劝我,却唯有你一人承认。”

“这等事又非坏事,为何不能承认?”苏辙一向敢作敢当,这件事一开始压根也没打算瞒着欧阳发的:“其实我是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向来觉得人生苦短,只要不做作奸犯科,妨碍旁人之事,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惜,不是人人都是这般想。”

“欧阳大人身为父亲,如今年纪大了,担心你的亲事也是人之常情。”

“你是不知道,昨日你们家管事前来找我时,恨不得要落下泪来,惹得我很好奇,你为何不愿成亲。”

欧阳发听他这样说来,心里舒坦不少:“没有别的缘由,就是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待着舒服。”

“你想啊,娶妻生子后就不能日日与琴相伴,许多女子心思又窄,碰上什么不高兴的事也不愿多说,叫人猜来猜去的,岂不是麻烦?”

苏辙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知道,大概在你心里,这琴与音律就像你的妻子。”

“这等想法虽并无错处,可落在长辈耳朵里就会惹人担心。”

“在我看来,你并不是排斥成亲,只是没碰上喜欢的人而已,所以你当着欧阳大人的面,也不必将话说的那样死……”

孝顺孝顺,凡事顺从才能称的上孝。

当然,他的“顺从”也要分为口头与行动的。

欧阳发一愣,继而就笑了起来:“你这话是何意,我明白了。”

说着,他摇摇头无奈道:“我实在搞不懂我父亲到底担心些什么,总担心他与我母亲百年之后我无人陪伴,我是什么性子难道他还不知道?我巴不得整日一个人呆着!”

苏辙劝他:“长辈们大多如此,别说你如今尚不到二十,就算你今年四十岁,在他们眼里心里也是小孩子。”

顿了顿,他更是道:“更何况欧阳大人身子一向不好,难免会多担心些。”

就他所知道的,欧阳修不光患有严重的眼疾,更是小病不断,当初年轻时苦读熬坏了身子。

不过他已写信劳烦堂兄苏位帮他请了四川神医进宫,算算日子,大概就要到了。

原先他请这人进京是为了报答欧阳修对他们兄弟的恩情,但如今看来,好像还有旁的用途。

提起父亲的身子,欧阳发并未接话,只长长叹了口气。

一直到回去府中,欧阳发心里都不大痛快,原本打算直接回院子的他想了想还是去了欧阳修的书房。

他进去时,欧阳修正眯着眼睛在看书,书本距眼睛只是一指远,看的他心里是愈发难受:“父亲。”

欧阳修知道他今日为何出门,却是明知故问道:“哦?今日你出门了?可是子由约你?”

欧阳发:……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父亲,今日子由劝了我一番,我也想明白了,我并不是不愿成亲,只是不愿与我不喜欢的女子成亲。”

“您也知道我不喜与人打交道,觉得娶一个妻子回来应付就已是够麻烦的事儿,更无心纳妾,所以若要娶妻定要娶个自己喜欢,她也喜欢我的。”

“男子不愁娶不到妻,所以我的亲事倒也不必着急……”

他从小到大都不屑骗人,但如今经苏辙一“点拨”,就知道该如何说。

况且他觉得自己这话也没说错,天下之大,他一辈子碰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欧阳修原对今日之事没抱多大希望,如今听到这话是面上一喜,连连道:“好,好,你说的极是。”

等着欧阳发下去之后,他私下更是与梅挚道:“……从前我觉得子由沉稳,比不得他哥哥聪明,但如今看来,他却是大智若愚啊!”

梅挚这几个月也一直盯着苏辙的动向,对这个后生是越看越满意,直道:“他何止是聪慧?简直是聪明过人,外头不少人都传他是书呆子,我看那些人才是书呆子,如今他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官儿,若表现的太过聪慧,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打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