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这些读书人啊,向来将“忠义”两个字挂在嘴上,最听官家的话。
他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前去找官家说说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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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辙这几日依旧提防着濮安懿王与灵寿县主,可见她们一连几日都没有动静,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下来些。
他想,就算灵寿县主糊涂,濮安懿王定不是个糊涂的,小姑娘家家的一时兴起闹上几日,兴许等着兴趣过了就会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谁知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这日刚回家,却见到门口守着个小药童。
苏辙自是认识这人的,这人是孙神医身边的小徒弟。
他见这小药童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免好奇道:“这是怎么呢?”
小药童正在这里等苏洵,如今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等到苏洵,却等到了苏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道:“……八少爷,我,我师傅被人掳走了。”
听他说来,苏辙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孙神医今日给张氏看诊之后,刚上马车,那马车就被人抢走了,更是一脚将小药童踹了下来。
苏辙隐约猜到了背后之人是谁,安慰他道:“天子脚下,没人敢乱来的。”
“你放心,我去去就回来了。”
说着,他便径直钻进马车,直奔司马府上而去。
谁知他刚到司马府门口,已认识他的门房就迎了出来,道:“苏大人可是前来找我们家大人的?我们家大人临走之前要小的与您说一声,他去了范镇范大人府上了。”
苏辙很快会过意来。
苏神医被人劫走一事发生在司马府门口,这件事想必也传到了司马光耳朵里,司马光与他一样,都怀疑到了范镇头上。
想想也是,除了范镇,也无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毕竟没人比他对官家的子嗣更执着。
苏辙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又直奔范府而去。
范府的门房似早有准备似的,一开口就道:“想必这位是苏大人吧?我们家大人吩咐了,请您进来坐坐喝杯茶。”
苏辙这才没怎么担心,猜到大概真是范镇将孙神医带走了。
他跟在门房身后到了厅堂,果然瞧见正皱着眉头喝茶的司马光。
他拱拱手道:“司马大人。”
“不必多礼。”司马光脸色没比苏辙好看到哪儿去,这人是在他司马府门口被人劫走的,也是发生于替他娘子诊治之后,若他脸色好看那才真的是有鬼:“子由,你不必担心,方才我差人问过了。”
“你们苏家的马车正停在后院,想必范大人如今正对着孙神医苦口婆心了!”
他不光觉得有点无奈,更觉得有点羞愧。
苏辙道:“多谢司马大人告知。”
他瞧见司马光脸色并不好看,也猜到司马光并不知情,便道:“这件事,我事先与孙翁翁说过的,他定不会答应。”
“范大人虽执拗,可有些事情不是一人执拗有用的,若是孙翁翁不点头,范大人是鞭长莫及。”
司马光点点头:“你和我想的一样。”
他们两人说熟悉吧,却也不是那么熟悉,可若说生疏,关系好像又还不错。
特别是张氏,如今有了身孕的她与司马光感情又和睦起来,闲来无事时时常说起苏辙,直说若肚子里这一胎是个儿子,最好能像苏辙一样就好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范镇就带着孙神医走了进来。
与苏辙想象中的情形好像不大一样,走在前头的范镇脸上难得可见些许笑意,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孙神医垂头丧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苏辙喊了声“范大人”后,则忙冲上前握住孙神医的手,低声道:“孙翁翁,您没事儿吧?”
孙神医摇摇头,想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苏辙好不容易松懈的一颗心又高高悬了起来,声音更小:“孙翁翁,您,您答应了?”
孙神医微微叹了口气,点头道:“我乃是大宋子民,总该为朝廷出些力的。”
苏辙:???
他狐疑看向范镇,下意识觉得范镇是不是使了什么阴招。
范镇今日心情大好,直道:“……半道将孙神医截下来,实属无奈之举。”
“方才我啊,已经与孙神医赔过罪了!”
这下,别说苏辙,连司马光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辙便带着孙神医回去。
一上马车,他就迫不及待道:“孙翁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前您不是提起这件事时,气的是牙痒痒嘛?”
孙神医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沾这等破事?我一下马车,看到来的是范府,就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想过若那范镇敢拿我家里人或者你们来威胁我,我就与他拼了。”
“谁知他一看到我就与我道歉,然后说起朝中局势,说什么朝廷的日子并不好过,内忧外患的,还说若是官家过继子侄,问题更是多的很。”
“他也是能说,一条条说给我听,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
“好几次他说的是眼泪鼻涕直流,到了最后,更是跪下来求我……”
听到这话,苏辙都沉默了。
他想,别说他做不到这个地步,寻常人都做不到这一步的。
马车晃晃悠悠走着,孙神医的眼神落在窗外,只见街道热闹,但其中却不乏贫苦的百姓:“八郎,你知道那范大人最打动我的话是什么嘛?他说,医者是为了给人治病,我之所以千里迢迢从眉州到汴京,就是为了给人治病的,如今朝廷病了,我难道要袖手旁观吗?说起来,巨鹿郡公可比不上官家,就算有一线生机,也得试一试。”
这下叹气的那个就变成了苏辙:“是不是范大人还请您进宫给官家看看病?”
“我虽远远见过官家两次,却也能看出官家脸色并不算十分好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怕官家无多少年的寿数。”
“官家从前身子康健时,宫中就不知夭折了多少皇子,如今到了这个时候,我只怕这些孩子即便出生了,也是活不长……”
但孙神医却像被灌了迷魂汤似的,笑了笑道:“可总要试一试,说不准我医术不精,不能叫官家有儿子呢?”
苏辙见他心意已定,知道有些话再说也是无用,便斟酌着叮嘱了他几句。
马车内逼仄,但苏辙说出来的话却是吓了孙神医一跳。
孙神医只觉得自己顺风顺水过了几十年,没在今日被吓出个好歹来真的算他胆子大:“你说,要我见到官家之后将这件事告诉他?”
苏辙点点头:“若不然您犯下的就是欺君之罪。”
“范大人是好意没错,但官家又非三岁小儿,朝廷的事听取大臣们的意见也就罢了,关乎自己子嗣,您说他难道不能拿主意?”
“再说了,您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您是官家,您知道有人这样骗您,您会怎么办?”
孙神医斟酌道:“我定会砍了他们的脑袋。”
如今他心里也有数了。
没过几日,孙神医就跟着范镇进宫了。
范镇见官家对子嗣一事忌讳,今日找的理由是最近瞧见官家脸色不好看,所以将名震汴京的孙神医请进宫来。
官家想着自己近来与范镇闹得不甚愉快,范镇既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也就下了。
谁知孙神医刚上前把脉,就战战兢兢跪了下来,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尴尬极了。
更不必说范镇的脸都绿了。
一开始,官家的面上也满是怒容,可很快就恢复如常,伸手将孙神医扶了起来:“……您年纪大了,不必动不动就跪!”
“只是朕好奇的很,你既受范大人所请而来,为何又对着朕将这件事和盘托出?难道就不怕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吗?”
如今孙神医说话已不复方才的战战兢兢,理了理,道:“因为八郎说了,并不是我们草民等人打着为您好的旗号,犯下的就不是欺君之罪了。”
“您想不想要子嗣,这是您的事儿,旁人只能提意见,不能替你拿决定。”
“今日草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至于该不该替您诊治,与不与您施针,都是您说了算。”
官家扫了一旁脸色发青的范镇一眼,一副“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的神色,正欲开口时却是想起一件要紧事来:“你口中的八郎是何人?他倒是想的通透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