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夫君(2 / 2)
余清窈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下莹润的杏眸朝卖花姑娘的花篮里看去,最后又从幕篱下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从里面选出了一支颜色素雅的兰花,转手递给李策。
李策脸上也没有半分异样,就把花自然地接到手里,浑然不觉帮自己夫人拿东西,当个随从有什么不妥。
他静立含笑,听着他夫人在幕篱后面叮叮当当,老老实实地数出了五个铜板付了钱。
本来是想与那俊朗公子说说话,没想到人不但有佳人在旁还是如此难得一见的姝色,最先围上了的几女悻悻离去,只剩下头戴银珠的姑娘对着五个铜板的收入喜不胜收。
余清窈看见她篮子里还有很多花,比别的姑娘都要多上许多,不免好奇问了一句:“这么多花,今晚能卖得完吗?”
对方没有料到贵人会和她交谈,收好铜板,好奇地打量她,不卑不亢地回答:“卖得完,只要多跑几个地方,勤快些就成。”
“你真厉害。”余清窈由衷敬佩。
能靠自己本事吃饭的人都让人敬服,不像是她若是没人照顾,也不知道能活几天。
“小女也没有什么本事,就是一直想要去金陵城找一个人,所以要多攒些钱。”
金陵城啊?余清窈也没有料到这么巧,他们正是从金陵城来的呢。
余清窈又瞅了下旁边的李策,见他不催促也不打扰,就道:“那我再多选几支吧,带给别人。”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卖花姑娘高兴道:“夫人您慢慢选,我这里的花都很新鲜,是下午才去拿的货,插瓶子里能开好几天呢!”
余清窈就从里面挑了两支荷花带给春桃和知蓝,再选了一支菖蒲给福吉,最后扭头往身后看,“福安呢?”
福安本人就在这里,她还想要他自己来选。
可是她在后面却没有见到福安的身影。
真是怪事。
福安一向稳重,也不会轻易离开李策左右,这会儿居然不见了。
卖花的姑娘见她为难,就从花篮下面拿出了一支野姜花,“夫人,不然拿这支吧,姜花也很好看的。”
余清窈点点头,接受了她的提议。
等卖花的姑娘离开后,李策看见手里这几支各不相同的花,把那支最早的兰花取了出来递给余清窈。
余清窈摇摇头,笑道:“这是给殿下的。”
李策手指捏着花杆,垂眸又在怀里打量了一圈,“你没有给自己选一支花吗?”
余清窈牵住他的袖子,踮起脚努力想往他耳边凑,小声道:“我看夫君的这支就好啦。”
李策唇角扬起笑,也学着她小声道:“那好,晚上我们一起看。”
余清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觉得李策笑得格外开心。
这时身后传来福安的声音,是为刚刚离开而来告罪的。
李策望了他一眼。
“无妨,这是你的故乡,或许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他声音顿了一下,再次打量了一遍福安的神情,徐徐道:“或者什么想要见的人都可以去。”
福安缓缓摇头,”奴婢没有亲人在襄城了。”
余清窈没有吭声你们,她是听说过。
在宫里做太监的要不然是家里穷给卖进来的,要不然就是家里犯了事给罚进来的,总而言之都是家中遭遇了变故,不然好好的孩子也不会送去宫里糟践。
等着两人把话说完,她就把那支姜花递了过去,轻声细语道:“刚刚我买了很多花,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是那卖花姑娘推荐的,你喜欢吗?”
福安怔了一下,手在身侧猝然握紧,又缓缓松开,最后微微抖着手,恭恭敬敬从余清窈手里取过那支姜花,“奴婢……谢夫人。”
福安回来后,剩下的花就交给了他保管,李策捏着自己的那支兰花在手里把玩。
余清窈还在想那个为了远赴金陵而卖花的姑娘,忽而又扯了扯李策的袖子,等他注意了自己,就开口道:“夫君,你会不会觉得那些能自立谋生的姑娘更厉害一些?”
这次她喊夫君更加流畅了。
“嗯?”但李策还是听出她声音里带着些落寞,就好像对某件事钻了牛角尖。
“你看刚刚那位姑娘要用一晚上去卖花,才能赚到那么微薄的钱,但是她却活得很精神,好像什么苦难都打不倒她,我虽不说养尊处优,可却生来也不事劳务,但远没有她那么坚强。”
若是要她突然就去靠卖花谋生,只怕撑不了几天就不成了。
她又看向李策。
虽然他希望自己能成长为大树,可是她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要得到他庇护而来。
万一日后她依然不能做到李策想要的那般,那该如何是好?
李策把她牵出人群。
不远处是一座白色拱桥,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好像是一轮巨大的月。
此刻桥上竟没有什么人经过,好似所有的人都涌去了街道。
两人就趁着清净,顺着拱桥慢行。
“当你有目标的时候,你也会有勇气,你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李策轻声宽慰她。
余清窈提着裙摆,顺着白色的台阶而上。
随着登高,视野也渐渐宽敞了,远处的灯宛若串成了一条游龙,游动在红尘当中,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热闹的景象让人感觉到了活着的力量。
“目标?”余清窈迷茫到连目标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又是为何而生,最初的那个瞬间她就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可以躲过李睿。
那之后呢?
她完全没有头绪。
她若是一棵大树,也是一棵不知道要长成什么样的大树。
更可怕的是,若她充其量也只能是一棵草,随便踩一踩,就会被埋进了泥里,那又该怎么办?
这个想法让她更加沮丧。
她怕自己根本做不好。
李策忽然掀开了她的幕篱,把她苦巴巴的神情都收到了眼底。
“暂时想不到?”他嘴角噙着笑,把手里的那朵兰花折去了枝,别在她发髻上,“不着急,夫君存在的意义不正是如此。”
余清窈:“?”
她扶着鬓角的花,神情依然茫然。
“你不用担心做不好,也不用担心犯错了失败了,我一直在。”
他可以成为天也能成为地,他会是她永远的后盾。
余清窈怔怔看着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殿下为何对我要这样好。”
“当然不会是没有缘由的……”
“那是什么缘由?”
“你还没有发现么?我也很需要你。”李策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对于余清窈没能深刻体会到这一点而有些挫败。
“真的么?”余清窈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他什么忙,对自己的作用更没有那么多的自信。
毕竟李策那么厉害。
李策目光从她的眼睛往下,徘徊在她因吃惊而微张的唇瓣上,肖想已久却还要克制礼貌地问道:“现在可以吻你么?”
因为这几天余清窈一直不太舒服,他也不敢过多打扰她休息。
余清窈眸子左右张望了下,更吃惊道:“在这?”
虽然旁边没有人,护卫们也在桥下没有跟上来,可他们正站在桥中央且最高的地方,做什么还不是被人一目了然。
李策低头钻进她的幕篱了,笑音在小小的幕篱里显得格外清晰,“不然回客栈,你选一个?”
余清窈考虑了一下回客栈后的安全性,抿了抿唇,乖乖仰起脸道:“那、那还是在这里吧。”
李策俯身,衔吻住她的唇。
他的手绕到她的细腰后,将她柔软的身子按向自己。
在狭小的幕篱里。
一人化作了石,一人化作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