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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逼反(2 / 2)

nbsp; 汝州大王亲自统管的兵,可不会这么油腻。

那小队长收了银子,态度好了许多,又和他们道此行除了巡道还有清雪的任务,最近有大人物要来。

他招招手,十来个汉子便抱了扫帚铲子上前来清扫道路,慕容均也便让自己的护卫去帮忙,大家一起干活,有说有笑,态度融洽。

不多时道路清扫干净,大家也就更熟了,慕容均看着那些人行为习惯确实都是军中规矩,也渐渐放下架子,隔着车窗聊上几句。

扫完各自上车上马,结伴赶路。

官道上渐渐恢复了寂静。

地面上的积雪整整齐齐地被堆到一边。

树林里走出几个白衣人,衣裳血迹斑斑,行路却从容,有人一边走,一边还拿手指在身上蘸着那红色,咕哝:“可惜了好糖稀……”

有人走到雪沟边,把那几个抛下的“头颅”给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雪,撕下一块,便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其余人也便嬉笑着,上手来抢那些“头颅”,吵吵嚷嚷着主子亲手烤的好面团,里头还有枣子,别独吞了给俺来一块。

不一刻,“分尸”食尽,大家拍拍手中的碎屑,将地上那些红糖稀踩进泥土里,顺着官道清晰的印子往前追去。

官道上再次恢复寂静。

风雪不知何时又起了,天地濛濛。

濛濛天地里,远处地平线上,又出现一队长长淡淡的影子。

……

往西宁去的路,又走了两三天,快要到西宁关梁士怡的主营了。

两队人这几天已经结下了不错的情谊,一开始找到客栈还是分开睡,慕容均等人住客栈上房,没钱的大头兵硬逼着店主开了几间普通房间,臭烘烘挤在一起。

但那店居然是个黑店,人肉包子里吃出腿毛,慕容均和他的属下吐了个翻天覆地,店主一声吼掀翻了桌子,双板斧还没拿出来,那些兵们冲进来了。

这一日之后,再次住宿,慕容均请对方住上房。

第二日开始,分开吃的也变成了一起吃。

因为错过宿头,辽东边境本就荒凉,兵们在背风的山谷里找到合适的山洞,就地打了猎,在山洞口开烤。

队伍里一个小胡子烤得一手好肉,那香气是个人都扛不住。

慕容均日常不吃这种野地食物,但干粮哪有热腾腾的烤肉诱人,人家邀请,他的护卫笑脸接过,用银针试过没毒才给他吃,一口吃下,他臣服了。

后来就也在一起吃,简直混成了一家人。

此刻风雪里,那钟姓小队长挥舞着马鞭,对他道:“君大郎,你瞧,这里已经到了梁总管的地盘,离主营不过二十里。今日晚了,咱们先歇宿。明儿兄弟陪你走最后一程,再往后咱们便分道扬镳了。”

“多谢兄弟一路照拂。”慕容均笑道,“不过若说就此分别,倒也未必见得。”

这几日下来,他倒有些暗暗欣赏这队人,虽然贪财好吃了些,但是事先探路,行路警备,乃至个人武力体力,种种般般,都堪比汝州三大营的精兵,他起了爱才之念。

回头和梁士怡说一下,把这群人要到自己身边当护卫,想来梁士怡也不至于舍不得一群普通士兵,这群人一朝得此际遇,定然欢欣鼓舞,感恩戴德。

尤其要带着那个小胡子。

烤得一手的好肉。

就是太懒了些,人家打扫的时候他磨洋工,人家值夜的时候他睡大觉,满脸的胡子连到耳后也不剃一剃,早上起来抓一把雪擦一把脸了事。

听说原先是个火头军,误打误撞立了军功,因为一手厨艺还不错,大家也就不和他计较。

慕容均想了一下众人发现自己身份时的惊讶恭敬姿态,心情颇好。

他带着这样的好心情睡下,临睡前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狍子肉干菜汤。

鲜美的汤水入喉生香,他连梦中都带着微微笑意。

回头巡察事了,他这一路辛苦,父王该解了对他的误会吧?

临睡前他打发自己的护卫去大营报信,如今已经进入西宁,该有的仪仗要摆起来,梁士怡该亲自来拜见才对。

一夜好梦。

朦胧里他忽然听见马蹄急响,伴随有人大声道:“梁总管亲自率兵来迎大王子!”

慕容均惊醒,睁开眼见天色蒙蒙亮,他要起身,却发现浑身酥软,连手指都动弹不了。

砰一声门被撞开,这几日和他称兄道弟的钟小队大步进来,他心中大喜,哑声召唤他:“钟兄弟,快来扶我一把……”

门扉大开,隐约可见钟小队背后,是披挂整齐的西宁军,领头一人身材不高,一张横平竖直的方脸,正是西宁军总管梁士怡。

梁士怡跨进院中,看见守在廊檐下的士兵转身就去推门,还以为这是大王子亲卫,上前一步正要报名,却听那士兵大声道:“总管大人,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慕容均一呆。

梁总管一怔。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

室内忽然亮起一道刀光。

那刀光如匹练,转眼到了慕容均头顶。

慕容均眼瞳放大,嘶声大喊,“且慢,我是慕容——”

梁士怡眸光一缩,厉声喝:“尔乃何人,住手——”

于此同时一条人影从屋脊上飞驰而来砸破屋顶跳下。

然而不管有何纷扰,刀光未停。

如雪涛倒挂。

映亮慕容均目眦欲裂的脸。

“嚓”一声轻响。

那大好头颅齐齐整整分了家。

这下目眦欲裂的换成了梁士怡。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面前,有人杀了辽东王呼声最高的继承人!

他要如何和大王交代!

冷风扑面,梁士怡浑身冰凉,他的谋士十分机灵,猛地一拉他衣襟,急道:“总管,速速离去!否则瓜田李下,难以自辩!”

梁士怡阒然一惊,一边厉声道:“来人,去追那刺客!”一边转身就走。

然而砰地一声,院门被撞开,慕容均的护卫们冲了进来,和梁士怡几乎撞个满怀。

薛护卫一抬头,看见室内景象,惊得脸色煞白,下意识一个横身拦在梁士怡面前。

“梁总管!”他心中绝望,嘎声道,“你是要谋逆吗!”

梁士怡原本暴怒,此刻被他一拦一问,眼神猛地一冷。

薛护卫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中也一冷。

梁士怡身后谋士轻声道:“总管,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

误会已成,别说说不清,就算能说清,慕容均死在他地盘上,也是他的罪责。夺权丢官都是轻的,天牢大狱绣衣使,有得他磋磨受。

眼前这些大王子护卫,万万留不得性命。

让他们活着,这些人为了保住性命,只会拼命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只能杀了,然后起事。

虽然仓促了点,妹夫还在汝州,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梁士怡缓慢点了点头,不再急着出去,反而退后几步,退进了护卫圈里。

院门在慕容均护卫身后砰地关上。

薛护卫:“你们——”

那个话少的幕僚已经一个翻身,跃上院墙,准备逃走。

身后夺夺连响,弩箭如雨,将他扎成了个刺猬,他从墙头重重栽了回来,第一个死在这院子里。

梁士怡在重重护卫的保护下。退入屋内。

床榻上大王子身首异处,瞪大的眼瞳里至死凝结着震惊愤怒和绝望。

梁士怡俯下身看他那眼眸,传说里死者的眼眸里会留下行凶者的形貌。

他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却觉得大王子的眼神非常怪异。

那一霎他仿佛看见了这世上最令他惊诧的人或事。

以至于他到死心有不甘。

梁士怡冷冷注视那尸首半晌,听着外头刀剑交击伴随惨嚎不断,渐渐那声音止歇,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有淡淡的血腥气飘来,和这满室的血腥味道融合在一起,像生铁的绣,暗夜里地下道里渐渐泛上的油腻的污水的腥。

梁士怡跨出门,看一眼那满地斑斑的红,踏血走出院外。

身后紧跟着的军靴踏地响声齐整。

出了院门,梁士怡头也不回,道:“烧了吧。”

天空跃过一道道深红火线,小院没入一片火海之中。

梁士怡背对火海而行,身后火光跃动虚化他的轮廓,他脸上平静的神情渐渐转为冷厉。

身后谋士小跑着追上他的脚步,低头躬身等待着他的指令。

他道:“急调主营、西营和跃马关的骑兵营,召集所有将领三日内赶往西宁主营,派人联络裘无咎,派人疾驰汝州秘密接回小姐和姑爷……我们要出门散散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