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清河镇是西北丝绸之路上一个富庶的小城镇。
别看镇子不算大,富庶的人家却不少。这地方有西北明珠之称。因特殊地势,气候还算适宜,土壤肥沃,无论养殖还是农耕都十分便宜。又因南北相通,交通便捷,商路也十分通达。
而清河王家,如今虽有首富之称,几十年前却只是个田产颇丰的地主罢了。
王家是传到王姝父亲王程锦的手里,才有了往商业方向的转变。
王程锦此人自幼天资聪颖,颇有经商头脑。靠着百亩良田的底子发家,从跑商起步。走南闯北十几年,家业翻了好几番。自家富庶了,他还不忘乡里乡亲。清河镇镇子口的堤坝和通往外头的路,城南的书院,都是王家出钱修建的。逢灾年,王家也会酌情少收甚至是免收佃户租子。
因着王程锦会做人,手下一批掌柜十分信服他。
这也是为何王家子嗣单薄,王程锦一朝去了,王家家业没倒的缘故。
今儿这些掌柜过来,主要是认一认新主子的。
新主子,指的毛氏所出的王家独子王玄之。这般也是常理。古往今来,一论起家业的继承人,从来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的份。
按道理说,要么王玄之去,要么毛氏去,是轮不到姑娘家去见人。
可王玄之今年才十一岁。因着不受父亲重视,开蒙较晚。毛氏又怀着孕,除非她能将肚子栽到已去世快一年的王程锦身上,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见人的。
几番一盘算,只能王姝去。
王姝坐在绣凳上,睁着一双眼睛安静地任由下人们梳洗。又在仆妇的盯梢下,乖乖地吃了两盏热粥。歇息了好一阵子,她站起来腿肚子终于不打颤了。
两个粗壮的婆子看时辰差不多。一左一右地夹着她往前厅去。
花厅是原先王程锦议事的地方,地方很宽敞。毛氏命人将竖了一面大屏风。王姝被搀扶过来时,毛氏人已经在屏风后头坐着了。毛氏无论如何是不放心让王姝一个人来面对这些掌柜的,她根本不相信王姝。毕竟她若是冷不丁地冒出个什么话来,毛氏可是哭都没地方擦眼泪。
屏风外头,王玄之跟凳子上有牙咬他似的扭来扭去。
毛氏一手端着茶杯,正慢慢地抿。她的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挡住了已经隆起的小腹。见王姝从后门进来,她眼神瞬间凌厉地扫过来,警告她待会儿不要乱说话。
王姝垂眸看了眼胳膊上搭着两只手,挣了两下没挣开,抬眼看向了厅中坐着的管事们。
记忆里,这些掌柜每年都要来一到两次主家的。一是要汇报各地铺子的经营状况。二是要实时与主家保持联系。否则日头长了,恐生出异心。
此时寒暄的话也不多说,掌柜们将各自的账簿和利钱呈上来。
说来,掌柜们并非头一次见王姝。王姝小的时候,经常被王程锦带在身边。只是这几年姑娘大了,才没有再让她露面。他们倒是头一次见王玄之。
为了叫小主子能听懂,他们一条一条说得十分详细。
下人接了利钱和账簿过来,顺势就分成了两部分。账簿送去了王玄之的手边,利钱绕过屏风,送到后头毛氏的手里。
这屏风是丝绸材质的。虽说绣了大片繁复的绣品,却也能依稀看到里头人的动静。毛氏一接到钱箱就迫不及待打开。
掌柜们都是人精,看人看事的本事都是有的。眼神这么一交叉,心里立即就有了评判。屏风里头的毛氏自然没注意到掌柜们的眉眼官司,正喜滋滋的数起了银票。
王姝全程像个摆设,坐在王玄之的旁边。看似在发呆,实则正竖着耳朵听。
掌柜们说的话很多,跟念经似的,念得王玄之头眼发花。王玄之年岁还小,性子也顶不住。他翻了翻账本,又看不懂,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哥儿,往西边这一条商道走通了,与咱们来说是有大益处的。”凉州几个铺子的大掌柜梁管事忽然开口道,“这些年西域与大庆开通了商道,互通有无。大庆的丝绸、瓷器、药品,在西域都是紧俏货。一趟走过去,确实是耗时耗力,但一趟挣的利钱能够一年的运作。”
“你说得好听,你晓得这一条路有多少马匪?又多少关卡?”镖队的林师傅立即道,“走这条路,会遇到多少危险。会不会有去无回,这你能保证的了?”
“可只要打通了……”
“打通打通,那你去打通啊!不要你手下的弟兄豁出命,你自然说的轻松!”
“小主子你如何看?”
两人争执不下,问向了王玄之。
王玄之哪里能懂,便转头眼巴巴地看向王姝。
王姝冷眼瞥了眼屏风,里头没什么动静。她顿了顿,方在身后仆从的警告下第一次开了口:“把账簿拿过来给我瞧瞧。”
下人们不敢应答,偷偷看向屏风后头。
等了片刻,见毛氏没出言阻止,便将账簿全部挪到了王姝的手边。
掌柜们默默看着,就见这姿容少见的少女拿起来快速翻阅,立即就接上了话:“想要富,先开路。开商路是利大于弊的好事,但头一个去做的人,定然要付出很多。这里头涉及的事情太多,没有个具体的应对章程,是不行的。”
花厅里,气氛微妙的僵硬了一瞬。
屏风后头的毛氏其实也没怎么听懂,她对往西开拓商路这件事的利弊没有概念,只是沉浸在暴富的喜悦中。
但只这么一个回合,掌柜们彼此交换了眼神,说话的对象就变了。
很快,气氛很快又恢复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