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根》(六)(1 / 2)
场地搞定,《生根》剧组等着开机,资金问题暂不想了。谢兰生把拍摄计划又修了修,将需要在“盱眙乡”拍的场次都并到一起,拍摄计划精确到天。
而男女主,莘野还有欧阳囡囡,也都开始背台词了。
欧阳囡囡没上过学,不大识字,谢兰生便一句句教,十分耐心。欧阳囡囡死记硬背,还在旁边画画儿,看到“横”字就画一道横线,看到“竖”字就画一道竖线,用以辅助,这样一来,她每回看到几个标志便能想起整句内容。
因为聪明,通过这样的方法她可以背出“彩凤”的词,可谢兰生心疼囡囡,便在市里给她买了几本儿童用的教材,先教对方汉语拼音,再系统地教对方读书认字,有空就教,从不间断。欧阳囡囡愿意用心,很快会了几百个字。
谢兰生对欧阳囡囡说:“囡囡,如果不愿再回乡里,可以继续当演员的。不过,要是不认字儿,就没办法看剧本了,不是每个导演都能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教你念的。”
“嗯。”欧阳囡囡今年22岁,眼睛大大,皮肤白皙,“谢导,我会好好学的。”
谢兰生就撸撸她头:“乖。”
“谢导,”欧阳囡囡说,“您带我出来演戏,还教我读书写字,您是我的大恩人了。”
谢兰生有一些别扭:“别这样讲,应该的。”
“是真的。”欧阳囡囡道。她在18岁和20岁时曾分别要结婚嫁人,然而两个男人都去世了,一个发病,一个坠河,于是她就变成“克夫”,在老家被避若蛇蝎。是谢兰生给她勾画了另外的一个未来,让她觉得,虽然她的翅膀柔弱,却也能飞到海那边儿去。
谢兰生没想到的是还有个人也需要教,也不认字。
莘野。
不过,与欧阳囡囡不同的是莘野具备初三水平。基本字词没有问题,可以阅读剧本的99%,只对个别生僻的字不认识或不理解。莘野听、说非常不错,他普通话极为标准,基本没人可以发现他并不是中国“土著”,然而一到书面用语就差一些,比如罕见成语。他字其实还蛮漂亮,但写不出太复杂的。他会汉语、德语、西班牙语,但水平都不如英语。
莘野这人背景复杂。他的外公在1937年左右选择辍学,加入国军,在xx省曾因负伤获陆海空一等奖章。1945年参加全国考试被保送到美国陆军参谋大学,1950年以中国驻日代表团的团员身份再度赴美,拿了一个博士学位,师从著名的哲学家。莘野他妈1948年出生,22岁那年跟中国人生下莘野这个东东。1977年,文x结束后,莘野父亲报效祖国可是母亲不愿离开,两个人以离婚收场,莘野妈妈自己把他好吃好喝抚养长大,到1983年才再次嫁人,莘野那年是十一谁。因此,由于生母生父有一方是美国国籍另一方是中国国籍,莘野两个国籍都有,可以18岁再做选择。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莘野在他18岁时竟独立独行选了中国,被说“想一出是一出”,然而人家莘野说了,持美国籍进入哈佛不能证明自己牛逼,当中国人考上哈佛才能显出他的本事,乍听起来非常扯淡,然而莘野太飘忽了,太神了,他周围人也并不能十分肯定他是扯淡,毕竟“路太简单,太easy了,我要提高生存难度”这事对于莘野来说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总而言之,莘野英文比中文溜,还能写得一手好字。然而因为生母生父都是华人,还很爱国,莘野从小就说中文,听不出来任何口音,比一般人地道多了。他就读写有些费劲,跟刚上初中的差不多。
意识到了这点以后,谢兰生也“教导”莘野了。
莘野每天用笔圈出他不认识的几个字,等谢兰生教完囡囡再回房来教他。不过莘野聪明,“基础”也好,谢兰生念一遍之后莘野就能全记住了。
…………
在开拍的前个晚上,谢兰生到欧阳囡囡的房间去陪她背词,花了整整两个小时,让囡囡把《生根》剧本从头到尾又过了一遍,才终于是放心了。
回屋后,他又问莘野:“莘野,新增内容都能读吗?”昨天晚上他给莘野又增加了几句台词。
莘野却是哐当一个反问句式抛过去:“又去欧阳那儿了?”
谢兰生笑:“嗯。”
“忙的跟个陀螺似的。”
“得教她。”谢兰生道,“她说想当专业演员,那必须要识字才行的。我这几月多教教她,让她以后有路可走。”谢兰生一边说,一边抽出一张椅子,隔着木桌,在莘野的对面坐下。
“你这人,”莘野的手撑着下颌,看着谢兰生:“对谁都好,就对自己不好。”
“还行吧。”谢兰生没讨论自己,又再次问,“莘野,有不认识的字儿吗?”
莘野把本翻到某页,往谢兰生身上一丢:“有一个。”他不会汉语拼音,也没学,觉得“a”变成“啊”十分诡异。
“我看看……”莘野的圈画的老大,一下子圈进去了十几个字,谢兰生看半天,最后认为对方不认识“嘬”。
“唔……”谢兰生说,“这字念“嘬”,就是指kiss,“男主嘬嘬女主的脸”,就是男主kiss女主的脸。”
末了,担心自己没表现出王福生的那个感觉,让莘野把kiss理解得过于绅士过于温柔,谢兰生又探过头去,噘起嘴巴,隔着空气,对着莘野嘬了两下:“就是这样,kiss,知道了吗?”他的颈子修长白皙,天鹅一样,发出啵啵两声以后还勾着唇好看地笑。
莘野一愣,没回答,垂下眸子。
谢兰生不需要莘野也和囡囡一样念念,看见莘野不说话了,知道对方没问题了,拿起毛巾去浴室了,还说:“莘野,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就退房了,去盱眙村开始拍摄了。”
莘野还是没有说话,他垂眸看那个“嘬”字,鬼使神差,用修长的右手食指在它上面抹了一把。
剧本都是谢兰生的原件直接复印来的,谢兰生字十分秀媚,一个“嘬”字似有魔力。
让他失神了一瞬。
以至于在谢兰生从浴室回来以后,望着对方红润的唇,还会想起那个字来。他不知道是怎么了,连睡觉都心烦意乱。
…………
第二天一大早,谢兰生去前台退房。
拿到账单,他扫了眼,掏钱包的手顿住了。
指着上面“555”牌香烟,还有白酒,饮料、零食,谢兰生问招待所说:“麻烦问下,这些东西怎么回事儿?”
“啊,”小妹回答,“你们有人在这买的,他说挂账就可以了。”
“谁?”谢兰生思考一秒,“是不是一大高个儿?挺白的,挺胖的?”摄影师罗大经的身材白胖,录音师张继先的身材黑瘦。
小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