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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北京(九)(1 / 2)

莘野听见这个问题,明显一愣。

而后,他从背后把谢兰生揽进胸膛,两只手环着兰生的双肩,笑到胸腔直颤,半晌后,才亲亲对方的发顶,说:“不是。”

“哦……”

“监制那是stereotype,是discrimination。”

“我明白,”谢兰生说,“但还是想知道知道别人觉得我什么样……”

“好了好了,”莘野回答,“跟22岁时没有区别。”

“……那就好。”

…………

到家已是凌晨一点半,谢兰生与莘野两人分别冲澡、抱着睡觉。

明天还要早些起呢,8点必须赶到深蓝。

5月3号,早场开始,到夜场结束,《一见钟情》全面压制《葡萄美酒夜光杯》。

这一天,因为昨天下午4点以后《一见钟情》的强势表现,各大院线给它与《葡萄美酒夜光杯》相同的排片了,一比一,各占36%,连最开始为了试用杜比音响才给33.3%的几条院线也不例外,这回它们是自愿的。

口碑宛如山上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快,有些观众本来只是支持兰生这部新作,观影后,也忍不住安利给了家人朋友。5月3号,连8到10点的早场上座率都超过了75%,而10点12点、12到14点两场票房均高于90%,到下午场、晚场、夜场,《一见钟情》又是满座!与此同时,《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前四场平均下来刚过50%,后四场则是刚过75%。

于是,上映的第三日,《一见钟情》竟达到了电影票房单日峰值,足有1944万,将近2000万,这是中国单日票房在历史上的第三高,与《葡萄美酒夜光杯》首日收入基本持平,仅仅不如《宝髻新簪》以及一部香港喜剧。这日,《一见钟情》的总票房攀升到了3834万,而《葡萄美酒夜光杯》依然领先,是4860万,不过,《一见钟情》是节节高的,李贤的片却是相反。

上映第四日,《葡萄美酒夜光杯》的上座率更不如人意,只有前一天的80%,单日票房堪堪过千,相比之下《一见钟情》观影状况可谓火爆,大电影院常常满座,单日票房冲破两千,二者差距又缩小了,前者是5896,后者是5834。

与此同时,对《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吐槽越来越多:

【李贤心思全都花在奢华场面、服装上了,不是这样就叫“史诗”!再说一遍,不是这样就叫“史诗”!】

【太多太多明星加盟《葡萄美酒夜光杯》了,大陆台湾还有香港最红的人都在里面,此外还有韩国明星日本明星美国明星……每个角色都不饱满,出场退场极为突兀,导致观众对所有人都没产生任何感情,大家死的稀里哗啦,观众看的哈哈哈哈。《一见钟情》就不一样。谢兰生有充分时间好好表现两个主角,观众们对两个角色渐渐有了很多感情,便觉悲伤,跟着哭,跟着笑。李贤只顾大牌明星,不顾别的了。】

谢兰生也都看见了。

他其实觉得,《葡萄美酒夜光杯》离大烂片还距离很远,比如,它保持了李贤导演对细节的精准把控,再比如,故事其实非常完整、起承转合样样都有,可是,烂不烂是相对而言的,市场观众期待太高,《葡萄美酒夜光杯》就在重压下变烂片了。

而观众对《一见钟情》并没有过太多期待。此前媒体一片唱衰,说谢兰生的片子闷,那大家在电影院里看哭后才感到震撼。

…………

转眼到了5号下午。

谢兰生到某个网站接受记者的采访。

大前天李贤同一时间也被记者做采访了。当时,“潜规则”刚被爆出来,《一见钟情》票房滑坡,白天四场的上座率大约只有25%左右,第一天票房是810万,第二天到那个时候只有可怜的216万,而《葡萄美酒夜光杯》首日则有1944万左右,次日也已经有超过432万了,一骑绝尘。

那天记者问李贤:“《葡萄美酒夜光杯》被诟病只有明星、场面,以及狗血戏、激情戏,李贤导演您本人是如何看待这些评价的呢?”

当时李贤微微一笑,还是英俊而且俊雅,他说:“从票房来看它很成功。商业电影目的只是娱乐观众、娱乐大众。观众爱看,就是好片子,观众不爱看,就是差片子。哪有什么低级不低级、表面不表面,不管黑猫还是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市场就是大众喜好,影评人太高高在上了。”

约定好的时间到了。谢兰生被女主持人带到一楼的小采访室里。兰生穿着一件衬衫,显得十分清爽。

女主持人说:“首先恭喜《一见钟情》四天票房已经6000万了。谢导认为《一见钟情》最终票房会是多少?”

“我不知道。”谢兰生笑,“现在已经超出预期了。每多一分都是惊喜。我也非常期待看看最终票房会是多少。”这其实是隐晦呼吁大家都去贡献票房,因为“每多一分都是惊喜。”

几个常规问题以后,女主持人突然“引战”,寻求话题甚至是噱头:“谢导,您执导的《一见钟情》跟《葡萄美酒夜光杯》在五一档激烈打擂,这一直是电影观众津津乐道的话题。那么,您认为,两部片子孰优孰劣、孰上孰下?不可以说各有千秋哦!”

“嗯。”谢兰生平静地道,“上映几天太多事了,我还没有来得及看《葡萄美酒夜光杯》。”

他其实看过,但他此时太真诚了,主持人也无法验证,而谢兰生若没看过自然无法做到回答,于是,主持人只有说:“好吧……”

不过,到下个问题,主持人便卷入重来了:“前天中午,就在这个直播间,对《葡萄美酒夜光杯》种种争议、种种评论,李贤导演曾回答说,‘商业电影目的就是娱乐观众、娱乐大众。观众爱看,就是好片子,观众不爱看,就是差片子。不管黑猫还是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市场就是大众喜好,影评人太高高在上了。’您同意这个观点吗?澎湃关总也曾说过‘赚钱越多、片子越好’。”不止这个,她还准备了好几条李贤曾经说过的话,让谢兰生做出评价。

“……”谢兰生的理性知道他该继续糊弄过去,可,他想了想,又想了想,双唇一张,对对方道,“我不同意。”

“哦?!”主持人明显兴奋了,“为什么呢?!”

谢兰生说:“的确,有的电影可以改变世界电影,甚至改变世界本身,而有的电影可以让人感到快乐、感到幸福,两种电影都有价值。不是所有电影都要改变世界电影或者改变世界本身。当然,很多很多电影大师可以做到两者兼顾。”

“嗯。”

“但,”谢兰生话锋一转,“我认为,商业电影也好,文艺电影也好,一个导演不能否认它本身的文化功能,或者说,不能否认它本身的价值承载功能。何况,中国电影并未分级,未成人年也在观看,他们会受这些电影非常大的……一些影响。嗯,我因为是文艺导演,思想可能有些守旧。”

主持人只静静听着。

谢兰生说:“迎合观众什么心理,不迎合观众什么心理,导演心里该有思考、该有取舍。我们做文化、拍电影,是为了这世界更快乐、更美好,是长远的更快乐、更美好,而不是虚妄的、临时的更快乐更美好。我举一个无关痛痒的例子吧,比较微小,省着被人对号入座——我看近年的电视剧男主个个呼风唤雨,霸道总裁走进/走出自己公司的办公室,秘书/助理齐刷刷地起身鞠躬恭迎恭送,观众看了是非常爽,可我就是忍不住想,他们为什么要鞠躬?哪里来的如此重的等级观念、上下尊卑?那么,到现实里,若真有CEO有样学样……现实世界是变差的。好莱坞有分级制度,也讲‘政治正确’,这个标准有待商榷,但商业化电影公司的思路却差不多。而且,我们国家电影产业刚刚起步还不成熟,电影市场主要观众还集中在15到22岁。这些人的电影审美成熟到了指导行业吗?我对此还抱有疑问,没办法立即回答。再说,大众审美是能引导的,你天天放暴力、色情,电影观众也不知道他们可以喜欢别的。”

顿顿,又说:“所以,我不同意‘赚钱越多、片子越好’。钱不能是一个导演拍电影的唯一追求,他自己的人文情怀、他自己的价值表达很重要。我认为,一个真正的电影导演应有情怀,不能放弃他的本心。我不是说电影要‘正’,我意思是,要有一些人文情怀,黑道电影可以有情怀,犯罪电影也可以有。《出租车司机》很暴力,可是电影展现的是纽约城的浮华空虚,而非以暴力为噱头,一味迎合负面心理。”

女主持人点点头。

兰生又道:“我也不同意‘观众爱看,就是好片子,观众不爱看,就是差片子’,我只同意‘观众爱看,它一定有重大优点。’我们没有必要否认类型/题材的区别。而且,商业电影的艺术性、商业小说的文学性,这些东西创作者们也有各自的观点,有人比较重视这些,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但差不差……这怎么看?至少我没觉得差了,比如去年那个《xx》。”末了,兰生又说:“我支持创作的自由,但,我希望导演的表达不以‘钱’为唯一准绳,而有他的其他想法,有他的个人烙印,不千篇一律。”

很多导演都喜欢说“赚钱就行”“快乐就好”,谢兰生却始终认为真的导演需要情怀,他十分古板。虽然,他也理解一些导演把票房当从业目的,换作平时也不会说什么。

“嗯,”主持人问谢兰生,“谢导,您没放弃您的本心过,是吗?”

兰生安静了一会儿,说:“其实有半次……我大二时。”

“哦?半次?”主持人又挖到料了,“具体说说?”

谢兰生答:“大二那年,学校有个短片经费,我们导演系本科生每人提交一个计划,看过以后负责老师会决定把经费给谁,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个同学能拿到钱、能拍个片。我……我当时太想拍片了,写了一个我知道会很有竞争力的故事,而不是我真正想拍的故事,最后果然拿到经费。但是,学生名单公布那天我放弃了这个名额,我察觉到这违背了我当导演的意图,我意识到我太蠢了。顺便说句,当时一个同班同学跟我一样换了计划,而负责的那位老师支持我们当时的做法。那个同学突然发现,这个行业不仅缺导演,还缺陪伴导演的人,他现在是一个制片,是我《星河》时的制片。”

“哇……”

“从此,我每部片子都是给我自己的一首情诗。”

“哇……”主持人也被感染了。

时间很快过去,谢兰生结束了采访。

…………

到晚上6点,这个采访被发出来。兰生还是没有审稿,也许天真,但他想给人些自由。

刊发内容跟采访差不多,只不过,“打擂”意味更重一些,硝烟味儿更重一些。

谢兰生没想到的是,在看过了兰生、李贤对“商业片”的定义后,绝大多数电影观众兰生、骂李贤。他们道:

【支持谢兰生……】

【支持谢兰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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