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治病(2 / 2)
沈菀也反省过了,如果不是她瞻前顾后,如果她一开始就肯听楚千尘的,顾之颜也许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都说庸医误人,可像她这样不称职的母亲何尝不是害了女儿呢!
想着顾之颜,沈菀又挺直了腰板,“娘,大姐,我已经错了一步又一步,但我也是沈家养出来的女儿,我不能再错下去了。”
“我不会向楚千凰妥协,也不会随便受人威胁。”
“我想好了,我决定和离。”
沈菀的声音起初还沙哑着,渐渐地,越来越清晰,有力,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掷地有声。
“”穆国公夫人失态地手肘撞到了茶几上的果盘。
果盘上几个拳头大小的桔子摔落在地,沿着光滑如镜的地面滚动着。
穆国公夫人欲言又止,终究化成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声,心里更加难过。
她明白沈菀不是一时冲动。
一旦她与靖郡王和离了,她无论是和谁往来,都不会影响到靖郡王了。
郡王府的那些人也不能因为她去帝后那里告暗状了。
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沈菀没有丝毫尘埃落定的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思绪忍不住就转到丈夫身上。
想到十一年前他们在顺王府初遇时,他故意把一篮子花从水阁的二楼洒下,吓了她一跳;
想到他们第一次说话是在云庭阁,睿王世子兄妹邀请她与同行的宝和郡主投壶;
想到他正式来国公府向双亲求亲时,她其实躲在屏风后偷偷看着;
想到大婚那日,他与她牵着同一条红菱往前走去,她在心中发誓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们夫妻九年了,这九年间有无数的回忆,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那些回忆像海啸狂风一般将她吞没。
去年女儿出事后,她是真的恨了他。
但是,夫妻这么多年,她又很清楚他对她怎么样,母亲也劝她,说梅氏毕竟是他婚前的荒唐事了,当初两家结亲前他也没有隐瞒过,说得清清楚楚,让她不要为他从前的事困住了自己,免得亲者痛、仇者快。
所以,她试着去原谅,试着去释怀,只要女儿能好起来。
可现在,沈菀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为了女儿,他们只能和离。
人生在世,终究要有所取舍,有所抉择。
楚千尘已经没注意她们后面还说了什么,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杯浸泡着符纸的清水。
她的鼻尖动了动,用剪子把泡在里面的空白符纸取出,然后信手将白瓷杯拿了起来,又嗅了嗅。
在没有松烟墨和符纸的干扰后,清水中散发出的气味要干净明晰多了,清水中有一股极淡的药草味。
有趣。
楚千尘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
“尘姐儿”沈氏正想问她,就见楚千尘低头对着杯口抿了一口杯中之物。
穆国公夫人:“”
沈氏:“”
沈菀:“”
沈氏三人全都惊呆了,不仅惊,而且是吓。
“尘姐儿!”沈氏又唤了一声,与前一声唤她的语气截然不同。
虽然她们还不知道这符纸里曾被楚千凰泡在什么药汁里,但是,看顾之颜的现状,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沈氏生怕楚千尘吃出问题。
穆国公夫人与沈菀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楚千尘抬起头来,安抚沈氏道:“娘,没事的。”
“这又不是一滴封喉的剧毒,这么点分量没有妨碍的。”
楚千尘的眼眸亮晶晶的,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成竹在胸的镇定自若,自信满满。
她说得话是有依据的,从顾之颜这两个月的症状来看,这符水就算是一种毒,那也是慢性毒,而且是要剂量达到一定程度才能起效,所以楚千凰足足用了一个多月让顾之颜依赖符纸的效用,
沈氏三人面面相看,觉得楚千尘所言也不无道理。
然而,还没等她们松口气,楚千尘就再次高举杯子,这一次,她微一仰首,一口全喝完了。
沈氏:“!!!”
沈氏就像是喉咙被掐住似的,说不出话来。
穆国公夫人也是面色复杂,这孩子又聪明又胆大又心细,还耐得下性子,她身上具有很多成功者应该具备的特质,她要是个男孩,楚家在这一代必然会崛起。
楚千尘悠然自得地转了转手里的空杯子,思绪也随之转动。
她当然不是任性妄为,也不是莽撞冲动。
她最初是闻味道,后来又抿了一口,但这样实在判断不了这是什么,楚千凰用来浸泡符纸的这种“药”不同于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药草。
这让她起了好奇心以及好胜心。
楚千尘对着沈氏她们嫣然一笑,“古有神农氏尝百草。”
“”琥珀一言难尽地看着楚千尘,想起有一次她偶然听到王爷说王妃行事爱冒险。
王爷果然了解王妃!琥珀心里感慨地叹道。
沈氏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楚千尘吓出心疾来了,她的胸口急速地上下起伏了几下,终于爆发了,冲着楚千尘训道:
“你这孩子,平时你训起你两个弟弟来倒是一套套的,还说逸哥儿胆大包天,你自己也不知道以身作则!”
“你这也太鲁莽了,就不怕我们三个担心吗?”
“七娘还在里面躺着呢,万一你也倒下了,你让你姨母怎么面对你”
“”
沈氏劈头盖脑地把楚千尘训了一通,穆国公夫人与沈菀都不敢劝。
说句实话,穆国公夫人觉得这样也不错。自从长女认回亲女后,她们母女之间的相处总是有些太客气,尤其是长女觉得对不起外孙女,对她可谓百依百顺,不敢说一句重话。
现在看着楚千尘被沈氏训得垂下头来,穆国公夫人反倒觉得有趣。
刚下了朝的穆国公进来时,恰好就看到了长女训外孙女的一幕,微微地露出讶色。
沈菀唤了一声“爹”,沈氏这才注意到了穆国公,闭上了嘴,脸上有些尴尬。
跟在穆国公身后进来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子,头戴七缝彩玉珠皮弁,身穿大红绛纱袍,正是靖郡王顾锦。
这才几息功夫,屋内的气氛就变了好几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诸在顾锦身上,气氛微僵。
“”沈菀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移开了目光,不想看他。
“阿菀!”顾锦急切地上前了一步,沈菀又下意识地起身退了两步。
顾锦俊逸的脸庞上写着无措,忙道:“阿菀你别动,听我说。”
“我方才已经向皇上辞爵了。”
他抛出一句惊人之语,如同天际的闷雷,让沈菀、沈氏与穆国公夫人都惊住了,琥珀和容嬷嬷她们更是惊得差点没掉下巴。
“”沈菀不敢相信地看着顾锦,只见旁边的穆国公在一旁微微点头,似在说,顾锦说得都是真的。
顾锦又上前了两步,这一次,沈菀忘了动。
顾锦继续道:“阿菀,我不要和离。”
“这个爵位我不要了,谁想要谁拿去就是。”
“等辞爵后,我们就分家,我们三个人搬出来住。”
顾锦越说越快,越说越坚定,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菀,似乎生怕下一刻沈菀会逃跑似的。
“我们不要和离,好不好。”
沈菀:“”
沈菀徐徐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惊讶、欣喜、酸楚、委屈交错成一团。
她本来心头沉甸甸的,这一下子,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似的。
她忽然动了,上前了两步,一把抱住顾锦的腰身,压抑不住地嚎啕大哭。
这两天,她像是把过去这许多年没哭的份一起哭上了,既委屈,又同时释然,这种矛盾的情绪难以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