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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结发番外(2 / 2)

主要是这门课的名字一点都没错,它真的就只是“陈末鄞初风俗器物考”。

没有任何大家期待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简直把任何情感相关的酸甜苦辣都挤得干干的,剩下的全都是硬邦邦的学术知识。

虽然郑白露也没有多期待来听爱情故事,但是像是现在这个情况,她还真是没想到的。

教室的人零零散散地坐着,没到零星几个地步,但也绝对不是课程系统中满选的状态。很明显,除了蹭课的人,本来应该来上课的都翘了不少。

郑白露忍不住往侧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还在奋笔疾书。

冯篱这课倒是没选错,还真挺适合她的。

……

教室里再次坐满是学期的最后一节。

倒也不是说到了课程最后,大家都幡然醒悟了,主要是这节课要布置期末作业了。

老教授这次倒是没准备什么教案,而是手撑在桌上,抬头往下看。

他的眼神并不严厉,反倒是带着一点儿历经世事的长者看向年轻孩子们特有的温和包容。

他笑着问:“大家是不是觉得我的课很无聊?选这门课让大家失望了?”

底下是一点小声的嗡嗡的议论,大家七嘴八舌地回应“没有”、“教授谦虚了”、“您讲课很有意思”。

老教授笑着摇摇头,“做人要实事求是,就算你们这么昧着良心夸我,我也不会给你算绩点的。”

底下传来一点低低的笑声,也不知哪个爱热闹的、高声回了一句“我们是真心的!”。

片刻安静后,先前的低声闷笑一下子转为哄堂大笑,这个一直平静得甚至称得上死气沉沉的课堂第一次这么热闹起来。

老教授纵容地由着屋里人闹腾完。

以他的年纪来看,这些刚踏入大学的青葱学生都称得上孙辈儿了,全都可以称得上“孩子们”。

一直等到那股热闹劲儿过去,他才再度开口,“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想听的是什么,最近大热的那部剧,叫什么《子湖传》,我孙女在家看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安、安……那词叫什么来着?”

底下立刻就有人回:“安利!”

老教授笑,“对,是安利。老了,脑子不好,记性也不好了。不过里头的剧情我倒是记得,我孙女她拉着我说了好几遍,是里头的男主角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夺回爱人去攻打城池……”

郑白露有点尴尬,《子湖传》她也在追,这个剧情高潮点看得她嗷嗷直叫。但是这会儿被老教授在这样的场合、还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莫名地让人脚趾扣地。

她忍不住抓了抓旁边小姐妹的手,试图让两个人的尴尬拯救一下她自己,结果对上一双困惑的眼。

郑白露:“……”

忘了,这个人是个不追连播只等完结的囤积癖,尴尬仍旧只有她自己。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郑白露冷漠地放开了手。

冯篱:???

上面的老教授不知道底下暗潮涌动,仍旧以自己的步调接着说了下去,“你们要是想看类似的剧情,顾易和顾夫人之间也有。当年顾易逼宫灵帝,史学界有各式各样的分析,不说背后的根本原因,直说导火索,他为什么要挑在那个时间点?又在那个时机逼宫呢?”

底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大都面露困惑。

大家学历史,看的是发生事件、背诵的是意义影响,像这种发生原因的,它不是考试重点啊!更何况底下还有非历史选科的。

老教授对此并不意外,接给出了答案:“当年顾易带兵去平郢州侯异之乱,灵帝诏了顾夫人入宫。”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一瞬间掀起的喧闹声几乎淹没了讲台上话筒放大的声音。

这样劲爆刺激的话题很好地调动了大家的关注,一时之间,每个人脸上都是抑不住的兴奋。郑白露早忘了刚才友谊翻船的小事,拉了冯篱的手,小声尖叫,“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教授等到众人的情绪劲儿过去一点之后,才接着开口,说话声音仍旧平静:“当然,灵帝诏顾夫人入宫的原因众说纷纭,有说灵帝看中顾夫人美貌的,有说灵帝想要以此为要挟让顾易卸下兵权的,也有说以顾夫人为人质防备顾易叛乱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顾易是在哪个时候逼的宫,你们看、这段情节够不够拍一个剧了?”

大家高声回:“够!!”

声音几乎掀翻屋顶。

老教授却笑了:“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大家这么喜欢这一对CP,居然连这个事都不知道?”

老教授这么一本正经、发音标准的CP,让不少人都生出点错乱的感觉。但是这会儿大家都无暇关注,因为这一问直接把所有人问懵逼了。

是啊?这么刺激的事,他们怎么能不知道呢?!

教室里再次想起了喧闹,不过这次是嗡嗡的议论声。

但不等底下讨论出个结果,老教授就给出了答案,“不知道很正常,因为《鄞史》里没有写。”

众人:?

“写这些的,都是些不入流的野史。”

众人:??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教授耍了?

而上首的人非但没有反省的意思,还进一步含笑反问,“都是野史上的故事,为什么我刚才说的时候,大家没有怀疑呢?”

众人被反问得语塞。

是啊,所有人刚才第一反应都是怀疑自己为什么没听说过,而不是这件事的真假。

老教授:“在座各位今天能坐在这里,都是很优秀的人,相信大家都有自己的判断力,但是为什么刚才我一说,大家就都相信了呢?”

“我在这里,先把‘我’这个作为‘老师’、作为‘授业者’身份的因素排除掉,单说这件事的本身,它足够惊爆、足够抓人眼球,也足够正常合理……”

老教授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环顾了教室的一圈。

看着那些或是恍然或是若有所思的眼神中,他轻轻笑了笑,“是‘正常合理’。亡国之君身边总有一个万人指摘的祸国妖妃,枭雄行不义之事时,总有一位冲冠一怒的红颜佳人,这样的事发生得太多,大家都不会去怀疑了。于是那些道义上的瑕疵,便顺理成章地被这些风流韵事掩盖,让人听过之后便忍不住付之一笑,甚至变成了坊间流传的爱情佳话……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并非如此,那只是强权者将责任推卸到更弱势存在身上的借口,那只是他们掩盖罪责的手段。

老教授又等了等。

他任由这沉默发酵了一会儿,才再度开口:“真的是这样的。”

众人:???

什么玩意?!

大概是那一双双透露着震惊的眼睛太过清澈又愚蠢,老教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轻咳着压下笑意,咳嗽声顺着扩音器落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随之而来的是后一句好似语气很无辜的解释,“我只是说那些故事是野史所记,可没说它是假的。”

众人:“……”

硬了,拳头硬了。

教授:“当然,我也不能说它是真的。”

众人:“……”

皮了这一下很开心的老教授终于正了正神色,接着说了下去,“这才是历史学的魅力所在。我们不知道真,也不知道假,只能通过考古发现,通过当时人的记录、甚至当时的后世人的记载,层层剥茧,推测出更贴近真实的那个情形……我说这件事可能是真的,是因为顾易在给亡妻的家书中,提起了郢州之乱时顾夫人被诏入宫的事。”

底下的人又是茫然:什么?那这到底是真的假的?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高声,“老师,您给个准话呗?!”

老教授笑了笑,“我可没办法给出准话。《顾氏家书》里记下了这件事,但是在除此之外、任何流传下来的正史记录中,都没有半点痕迹。”

教室里一时又变得闹哄哄,大家情绪都很激动。

郑白露一开始也是被吊胃口吊得义愤填膺,但是看着旁边冯篱怔然的神色,被愤慨填满的脑子一下子就冷静下来,她突然意识到这里面的曲折之处。

在那个时代,让正史将一件事彻彻底底抹去,能做到的也只有一人而已。

——皇帝,鄞朝的开国太祖,也就是顾易本人。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

我愿意为你做下这一切,却不愿你在史册上留下半点骂名。

……

大家都不是蠢人,最开始的激动情绪冷却下来,或多或少的都察觉背后可能故事。就算有一两个一时没转过弯来的,也被旁边的人拉住解释。

吵闹渐渐平息下来,教室里又渐渐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等到课堂终于平静下来,老教授这才笑了笑开口,“当然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具体这件事是真是假,就留给同学们自己判断了。”

然后,他毫无停顿地接着,“接下来,我们来说说期末作业。”

刚刚生出的感动情绪骤然被打断的一众同学:“……”

众人真心实意地产生了同一个疑问。

老师,您当年到底是怎么追到师母的?

老教授却并不回应这个疑问,他切了一页PPT,白板的投影屏幕上放映出了一整个学期的讲解内容概要,从陈末鄞初的服装样式到常用器物,还有一些风俗习惯。

老教授对着下面学生问:“大家看了这些,有什么想法?”

教室里的安静又维持了一会儿,好半天,终于有人不确定地回答,“很暖和?”

学期末的时候早就是深冬,虽然教室里所有取暖设备都大功率地开着,再加上人群密集,并不显得冷,但是从寝室到教学楼的路上一路都是煎熬,学生们非得把自己裹成个球才能维持住体温。这会儿看着PPT上的汇总,从御寒衣物到炭火再到手炉,让人不得不生出点心有戚戚的感触来:防寒保暖这件事,就算对古人也是头等大事啊。

说话的人本来只是随口一声感慨,却不想话落之后,得到了老教授的点头赞赏,“这位同学的观察力很敏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