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 2）

约莫晚上七点多，陈岩回来了，听到动静，陈妈出来给他拿了衣服让他去洗个澡，洗干净了再回房间。

“好了？”林晓慧见陈岩头发滴着水，拿了一条干毛巾给他，“东子到底怎么回事？早上还跟我打招呼了。”

“不小心掉桥下了，头砸到石头，失血过多死的，听发现的人说，他还爬了一段路，可惜那地儿偏，没人发现，不然可能还有救。”陈岩凑近林晓慧耳旁小声说道：“应该是喝酒了，我们闻到了酒味，一大爷和二大爷的意思呢，李家孤儿寡母，还有三四个孩子，所以这事得瞒着。”

林晓慧立马会意，如果是工作期间出意外死了，那就是因公牺牲，不但有抚恤金，他的工作也能继承，不论是林秀芝顶班，还是等豆子大了顶班都成，这要是李向东喝酒摔死了，那就是他渎职，不但没有抚恤金，厂里还可能把工作名额收回去。

“我明白了，那现在是怎么个章程？”林晓慧问道。

“应该是让林秀芝顶班，不然光靠补助，可养不活这一家老小。”陈岩觉得这是最妥当的办法了。

如果不去顶班，厂里会每月给十五块钱补助，这是孩子的抚养费，等到孩子去顶班就停了，但是李陈氏和林秀芝肯定选择顶班，一个是这点钱不够家用，另外是豆子太小，等他长大了，不一定就能顺利顶班，所以林秀芝得先进厂里占着位置，等豆子大了，再把工作给他。

原著中是侯宝金帮林秀芝办理顶班的事情，因为林秀芝不会放电影，干脆把她安排到自己的车间当钳工学徒，现在侯宝金在扫厕所，不知道她会去哪里。

两人感慨了一番人生无常，慢慢的就睡着了，第二天天没亮，就听到李陈氏响亮的哀嚎声，一会哭自己命苦，一会哭东子不孝顺，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虽说她没了独子令人同情，但是这么早就在院子里嚎，院子里好些人心里都不舒服。

“我去看看，你再睡会。”陈岩披上衣服，让林晓慧再眯一会。

“不用，我现在也睡不着了。”林晓慧起身出去，就见陈妈和陈岚他们都起来了。

陈岩出去了，一大爷二大爷他们应该都过去了，只是李陈氏好像哭的更大声，林晓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她哭的一抽一抽的难受，有种窒息感。

长吁了一口气，林晓慧说道：“妈，我们上外边吃得了，待会让石头给您带豆浆跟油饼，您跟平安回自个房间，前门和您的门窗都关上，应该就听不到前头的动静了。”

“不用给我带，橱柜里还有俩馒头，我就着大酱吃，平安泡一碗奶粉，我再给煮两个鸡蛋也饱了，你们吃完了就去上班。”陈妈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去，一会街道办和厂里的人应该要来了，到时候堵得门都出不去。

几人点头离开了，不过林晓慧还是买了两个油饼让陈岚送回去。

“呼，嫂子，李家的亲戚们都来了，以前都不知道李家有这么多亲戚。”陈岚送完油饼回来，撇了下嘴说道。

跟李家邻居这么多年，确实很少见李陈氏跟亲戚走动，这会这些亲戚上门，不见得是好事。

果然，晚上陈岩告诉她，那些亲戚是冲着抚恤金和工作来的，像是李陈氏娘家兄弟，话里话外要给李陈氏保管抚恤金，而李家这边的亲戚呢，则是冲着工作来，说是暂时顶班，每月工资的三分之二给李家，顶班的就要个生活费，等豆子长大了，就把工作还给他。

“李陈氏应该没答应吧？”不管是钱还是工作，给出去了就要不回来了。

陈岩拿过林晓慧手里的毛巾，边给她擦着头发边说道：“李陈氏又不傻，相反，她精明的很，拽着娘家亲戚哭穷，说家里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反找他们借钱，然后跟李家这边的亲戚哭命苦，年轻轻的守了寡，现在唯一儿子也没了，活着没意思之类的，说是谁要工作的话，那就给五千块钱，差不多能养大几个孩子，等孩子们大了，她就自己喝药去找东子爸，反正两边的亲戚都吓得离开了。”

果然，一个寡妇能养大孩子，没两把刷子是不行的，李陈氏着实厉害。

“秀芝还好吧？”林晓慧怀着孩子，不好去李家，所以也不知道林秀芝的状况。

陈岩摇头，“怎么可能好，知道东子没了，当时就晕倒了，现在还躺床上保胎。”

林晓慧轻叹，李向东虽然一直让林秀芝生孩子，可在外人，包括林秀芝本人来看，这都是夫妻恩爱的表现，她本人觉得很幸福，这突然没了，林秀芝肯定难以接受。

这会天气已经热了，尸体放不住，所以停了三天就下葬了，林秀芝身体再不舒服也撑着送李向东最后一程，至于李陈氏，她不是不想送，可作为母亲不能送。

林晓慧怀着孩子没去，只在大门口目送了一会，看着林秀芝脚步虚浮，三个孩子懵懵懂懂的模样，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诶呦，嫂子，你没事吧？”陈岚赶紧扶着林晓慧回家。

林晓慧摆摆手，要说伤心是没有的，她和李向东又不是很熟，就是怀了孩子之后特别感性，看到点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就会掉眼泪珠子。

送葬的人回来，林秀芝就躺床上去了，她肚子里这个是遗腹子，无论如何得生下来，李陈氏这会也是一点精神都没有，所以家里家外全靠一大妈和二大妈。

“我家东子从小就懂事，还没到我腰高，就知道要保护我，还说长大了挣钱都给我花，以后我老了走不动了，就背着我走，东子啊，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你怎么能让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妈以后可怎么办啊！”李陈氏说着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一大妈刚张嘴，就被边上的侯大妈扯了一下，示意她别开口。

她也知道自己不太会说话，干脆就不安慰人了，跟他们说了一声，到外边张罗人入席吃饭。

“快别哭了，你要是垮了，叫秀芝和几个孩子怎么办？秀芝还怀着孩子呢，这可是李家的血脉，无论如何得生下来。”二大妈握着李陈氏的手，安慰道。

李陈氏点头，没错，林秀芝已经躺下了，她不能再躺下，不然那些亲戚得把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在生存的压力下，李陈氏根本顾不得伤心，晚上天黑了，提着两斤白糖去后院找一大爷。

“你这是做什么？多年的老邻居了，你家的事我肯定管。”一大爷坚决不收李陈氏的东西。

有了一大爷的保证，李陈氏就放心了，但是东西得留下，不然她担心一大爷不尽心。

知道她担心什么，一大爷暂时把东西收下了，等事情办好了，再让一大妈把东西还回去，总之李家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收的。

其实不用一大爷出面，厂里已经有了章程，李向东被定为因公牺牲，厂里给五百块钱的抚恤金，就是这个工作不好弄。

放映员是技术活，主要是要抬着放映机到处跑，如果李向东爱人顶班的，恐怕不太适合。

一大爷了解到情况后，就说把林秀芝安排到厨房，正好厨房缺一个帮工。

这时候厨房的工作很吃香，就一大爷这个食堂的岗位，有不少人盯着，但是跟放映员比起来，好像放映员更吃香。

厂里的领导们讨论后，同意一大爷的提议，让林秀芝顶李向东的班，转到食堂工作，由于家庭困难，工资按一级工算，也就是说林秀芝学徒期间，也拿二十七块五的一级工工资，另外考虑到林秀芝的身体原因，可以等她生完孩子，坐好月子再来上班，这期间照常发工资。

当天晚上，厂里的领导走后没多久，街道办和居委会的领导也来了，街道办给了五十块钱，二十斤白面，居委会给了三十块钱，两斤肉，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走了。

林晓慧知道后，感叹这时候的人性化，难怪都说这时候的工人好，那是真好。

时间是治疗伤口的良药，慢慢的，李陈氏没有继续哀嚎了，只是说话更刻薄了一些，想着她年轻守寡，现在又没了独子，院子里的人都会让着她一些，倒让她变本加厉了，不过没刻薄到林晓慧头上，林晓慧也不会管。

“你这肚子也太大了，我快生七斤的时候都没你大。”张婉琴看着林晓慧的肚子，有些担心的说道。

这时候又不像后世那样每个月检查，一般就是怀孕的时候去查一次，不难受就等要生了再去医院，这还是好的，要是在乡下，生孩子都不去医院，直接找产婆上家里接生，难产了才送医院去。

被她这么一说，林晓慧也觉得自己的肚子大的过分，回家跟陈岩一说，两人不放心，第二天就跑医院去了。

这会没有B超，而且是用听诊器，所以他们上回来的时候，医生只问了基本情况，就说没事，现在月份大了，医生一下就诊断出来了。

“恭喜，你怀的双胞胎，所以肚子大点很正常。”医生笑呵呵的说道。

两人面面相觑，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双胞胎，林晓慧摸着自己的肚子，难怪这么能吃呢，这肚子里两个孩子，营养肯定也得双份。

“谢谢医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陈岩不是很高兴，反倒有些担忧的问道。

生一个都那么难了，生两个肯定更难，他现在没想着一下多两孩子，只想着母子能平安就好。

“你爱人的身体很健康，别的不用注意，但是双胞胎容易早产，等快要生了，你们注意着点就行。”医生笑呵呵的说道。

“麻烦医生了。”林晓慧跟着道了声谢，然后就很陈岩离开了。

“现在肚子就这么大了，那回头……”陈岩有些恐惧的看着林晓慧的肚子。

“不会，你瞎想什么了？”见陈岩面色苍白，林晓慧笑道：“我跟志勇就是双胞胎，所以我也容易怀双胞胎，我妈不就好好的，放心吧，我就担心这肚皮会出现花纹，到时候多难看呀！”

“不会，你怎么都好看。”陈岩握住林晓慧的手，认真的说道。

林晓慧扬起嘴角，靠在陈岩的后背，突然直起身子，盯着远处的一男一女，戳了戳陈岩的背，指指那两人，“你看那姑娘像不像小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