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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谓之人类(2 / 2)

“你知道忒修斯之船吗?”

“在海上航行的大船,从起航之初便不断的替换木板,直到最开始的木板全部替换掉……它还是最开始的那艘船吗?”

塞琉很喜欢读书,她知道这是什么。

“其实猎魔人就是忒修斯之船,从他们植入秘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朝着非人的方向行进。”

“秘血不断的改造着他们,更强的力量,更强的体魄,更长的寿命……”

红隼说着看向了中央昏迷的洛伦佐,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是维持人形,状态稳定的“妖魔”。

“你觉得洛伦佐还是人吗?哪有人受到如此的创伤还能活下来,你说是不是?”

红隼再次看向了女孩,她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红隼,她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世界,诡秘阴暗的世界。

“可你又能说洛伦佐不是人类吗?”

从生理结构上来说洛伦佐确实不是属于人类,他是妖魔与人类的混血,游走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异类,不属于任何一方,也绝对不会归属任何一方。

但他又怎么可能不是人类,他一直站在人类的角度与妖魔作战,维系着理智的世界,手持的火焰,燃尽所有的恐惧。

“说到底,这个东西其实蛮哲学化的,换个角度说,如果把一个人的大脑切除下来,泡在营养液里维持着他的生命……他不具备人类的形体,甚至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那他还是人类吗?

又或者说一个残疾的家伙,用钢铁与机械弥补了那缺失的部分,可这与被秘血改造的猎魔人有什么区别呢?他们都是被外力改变了本身,那他还是人类吗?”

红隼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这些都不是决定一个为人的标准,真正决定为人的标准是意志。”

“意志?”

塞琉问。

红隼认真的点了点头,说。

“对,意志,人类的意志,不屈的意志。”

他嘲笑似地说道。

“你觉得那些行下罪恶的人,他们还是人吗?他们有着人类的躯体,人类的结构,人类的外形,可你觉得他们真的是人吗?不,那只是披着人类皮囊的野兽。”

红隼看着那中央熟睡的男人。

“洛伦佐·霍尔默斯才是真正的人类,虽然是个怪物,是个极度危险的猎魔人,但他依旧是人类,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那怪物的躯骸里有人类的意志,纯粹的意志,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虽然说他在某些方面简直是有才无德,但你得承认,他确实有着自己的底线,不容僭越的底线,那个底线铸就了人类的意志,于是在黑暗里举起燃烧的火。”

“意志才是评断人的标准,而这才是人类,即使知道自己是个蠢蛋,还是义无反顾。”

“向着绝望的死地发起冲锋!”

红隼气汹汹的说着,可手还死死的握紧了铝热步枪,他说着说着笑了笑。

“当然,害怕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是人类啊,注定不完美的人类,害怕怯懦什么的太正常了。”

可这也是红隼敬畏洛伦佐一点,猎魔人似乎从来不知道畏惧是什么,那愤怒的火熊熊燃烧,就像个见鬼的熊孩子,管你恐惧还是黑暗,先一把火点了再说。

说到了最后反而平静了起来,沉默着。

塞琉看着那中央安眠的家伙,就像重新认识了洛伦佐一般。

那怪物般的身体里是一颗偏执心。

有些可笑、有些神经病、还怒气冲冲的,人类的心。

终幕 加百列

“这一次可真是大失败啊。”

昏暗的船舱里,疫医自顾自地说道。

此时的船舱与他刚来时已经截然不同,低温的气体形成乳白色的气海,在地面上缓缓涌动,随意的踏步都会激起一阵浪花。

就像某个奇异的仪式现场,角落里堆满燃烧的烛火,鲜红色的蜡油如血般在地面上流淌,与寒冷的气体交织在一起,如同云层里的暖阳,泛着荡漾的微光。

疫医转身去拿另一处的药剂,随意的观察了一下他的“实验室”,对于这里他爱极了。

船舱的两侧布满巨大的容器,其中的灯光难以映亮内部的物体,只能隐约看到狰狞的一角,它们被低温所束缚,陷入久远的沉睡。

在临近操作台的位置,有着几个垂下的倒钩,其中一个上面挂着奄奄一息的妖魔,它的躯体被残忍的解剖,锋利的爪牙被一一拔除,可这还不至于杀死它,心脏微弱的起伏着,就像待宰的牛羊。

以妖魔那疯狂的本性,即使是这样也不会阻止它那嗜血的欲望,可疫医是一位优秀的医生,细长的银钉贯穿了它的主要关节,并且在主要血管上接入了管道,大量的镇定剂被注入,沿着血液循环扩散至全身。

于是可怕的怪物也像只小猫般温顺,任由疫医的手术刀落下,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不仅没能侵占那个猎魔人的躯体,还没有成功对斯图亚特团体进行侵蚀,甚至你自己还死了。”

疫医一边说一边摇摇头。

“还真是全盘皆输啊。”

目光看向了妖魔,疫医几分嘲讽似地说道。

“这可不像你,劳伦斯,我一直以为你想做什么,就一定会成功呢。”

“闭嘴。”

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源于妖魔的体内。

“好好,我不说行了吧。”

疫医坏笑着,然后用钩子拉开了妖魔的血肉,露出那扭曲的内脏。

那是难以想象的亵渎之幕,畸形的内脏挤压在一起,伴随着心跳缓缓蠕动着,一片血污之中,一个近乎烧焦的肉瘤存在于其中,他的双眼早在最后的战斗中被洛伦佐按碎,只能在狰狞之中,勉强分辨出这是一颗人头。

“呼,真没想到这个技术真的可行,但这依旧救不了你,劳伦斯,你现在的寿命可以用小时来计算了。”

疫医看着那令人作呕的一幕,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满意的点点头,这简直是他最完美的艺术品。

在爆炸之后,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疫医隐秘的抵达了战场,随后在一片列车的废墟之中找到了几乎死掉的劳伦斯。

就像洛伦佐妖魔化后夺得了些许的存活之机一样,劳伦斯也进行了妖魔化,而杀死一个妖魔,摧毁心脏远远不够。

疫医捡起那烧焦的头颅,就像嫁接植物一样,暂时将他移植到了妖魔的躯体上,凭借着妖魔化的力量,令妖魔的内脏血液循环等,来维持这个头颅的存活。

这个技术只在医学的设想中出现过,本意是在断肢不好处理,或者有更危急的症状下,把断肢移植到身体的胃部,连接血管保证断肢的血液循环维持活性,当条件充足时,再次接续断肢。

虽然不清楚如果头断了能不能接上,但本着开拓医学与生物学的目标,疫医这么胡乱的操作居然还真的把劳伦斯给暂时救活了,或者说维持他的濒死状态。

可这不够,只是权宜之计,劳伦斯可没有华生那种神秘力量的帮助,圣杯的血肉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屈从于他,现在的一切仅仅是疫医对他的延续而已。

“别废话了,疫医,做你该做的,我快不行了。”

劳伦斯的声音虚弱无比,维持妖魔化愈发艰辛,他就要失去理智沦为那憎恶之物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疫医慢悠悠的,毫不着急的样子。

走到另一旁,机器轰鸣作响,伴随着齿轮的转动,容器内的积水被抽干,随后温度回升。

容器被打开,素白的身体从其中倒下,不过在摔在地上前,被疫医一把抱住。

他凝视着那张朴素的脸,很奇怪,它的样貌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很普通,普通到你甚至难以在看过后,回想起它的样子。

疫医将这具好似尸体的人抱到一边,随后放在手术台上。

“好吧,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次了。”

说着他取出了手术刀,将其插入妖魔的内脏之中。

粘稠细密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低沉的呼吸声与妖魔的哀嚎,疫医一点点的将劳伦斯的头颅取了出来,断口清晰,拉起无数的血丝。

“短时间内被断头两次感觉如何?”

劳伦斯沉默,他并不想理疫医的冷笑话。

此刻他所有的思绪都被用来控制妖魔化的力量,他处于毁灭的边缘,疫医做的这一切仅仅是将毁灭降临的时间延迟起来。

可他并不害怕,劳伦斯预见过自己的死期,他注定会死,但不是这个时候。

疫医将头颅放在了那尸体的一旁,就像某种恶趣味一样,两个面容互相对在一起,劳伦斯失去了双眼,他根本看不到那尸体的样子,而那尸体紧闭着眼,就像熟睡的孩子。

随着温度的回升,那惨白的皮肤也有了些许的血色。

“那么开始吧,劳伦斯。”

做完了这一切,疫医后退了几步,就像在避让什么一样,他远远的观望着,敬畏之中有剧烈的侵蚀荡起。

密闭的空间里卷动起了无名的风,它扰乱了气流,带起了那乳白色的气体,在烛火的微光中,如光洒在了海面之上。

似乎是某种诡异的仪式,短暂的平静之后便是剧烈的异常,那未知的权能在此刻激发,它升腾涌动,辉光跳跃之中,仿佛有女人在浅浅的吟唱,天使般圣洁。

疫医紧紧的盯着这一切,能观察到这种现象的机会可不多,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能看到这种堪称“神迹”的力量。

温暖的圣洁中有寒冷沿着他的脊柱攀爬,它打破了现有的一切,疫医紧接着敏锐的感受到了。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他的瞳孔紧缩,试图观测那美妙的一切,目不转睛,直到有模糊的虚影缓缓升起。

疫医几乎窒息起来。

他从不相信什么神的存在,对于福音教会的教义也毫不在意。

可这个东西除外,这个诡异神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