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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待到明年月圆夜(2 / 2)

啊这?

郑修瞬间愣住,他被反客为主了。

这让他想起了在画中,每逢深夜,他们二人对练,既分胜负也决生死。郑修往往会用盘龙十八斩中的一招“双龙取水”攻其上下,夫人轻松挡下,没等郑修一鼓作气使出龙战于野,夫人很快便回以连招一套:老树盘根,阴阳倒逆,落日山反转再反转,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等等可怕招式。最终杀得郑修丢盔弃甲,精疲力竭。画中他总打不过谢洛河,凤北在车厢中反客为主时,让郑修猛然间回忆起被夫人支配的恐惧与旖旎。

据说人的掌心里有许多穴位。

有的穴位捏起来会很敏感。

捏着捏着还挺舒服。

郑修心中咯噔一下,恍然明白,此刻凤北在不知不觉间又切换成“凤洛河”人格。

本来车厢中气氛旖旎,此刻却猛然多了一股名为“修罗场”的味道。

“你听我解释。”郑修板着脸:“你也知道,因为你将‘兰花’诡物一巴掌拍碎了,阴差阳错,她们成了兰花异人。她们立下了规矩,咳咳,就是……此生为我,空谷幽兰。你等会,别急着脱手套,别脱……”

“兰花你也知道,她们的门径比其他人走得苦,更何况她们不愿走正道,偏偏要走……咳咳,别的。平日里要端茶递水,按摩捏腿什么的,辛苦她们了……”

“但对她们而言,这是一种另类的修行……”

“练得越深,门径走得越顺!”

“你也晓得,如今灾防局成立之初,千疮百孔,满目疮痍,风雨飘摇,摇摇欲坠,我日日夜夜愁眉苦脸,忧心忡忡,殚精竭虑,一日千里……总之,如今灾防局正是用人之际。”

“你?你的招式太狠,出手难留活口,不到不到万不得已,我哪能轻易让你出手?”

“将来,她们将会是立足于本王前后左右的,得力臂膀!”

“我是了解她们的,都是些努力上进的年轻人!”

郑修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马车华盖,刚才盖子在震,险些飞出去了。

庆十三最近都在心安理得地当赤王的专职司机,马在走车在震,庆十三不禁暗暗感慨:好激烈啊。

不愧是赤王,不走寻常道。

过了一会车盖盖不震了。

凤北轻叹一声,扬起的另一只手轻轻拍在郑修脸颊上,若换作其他人,指不定这一拍就没了。偏偏是他,能承受自己的不详,只有在他面前,自己才能活得像一位寻常的女子,男耕女织,好不快乐。

“嗯,怪我。”

凤北将脑袋缓缓靠在郑修的肩头,感受着熟悉的宽厚,闭上眼睛。

橘猫扁扁嘴,在郑修怀里扭来扭去,撅起放下,偏偏铲屎官此刻不为所动,它只能跳上座位后,分别伸出喵爪,拍打着二人的脑袋,似是在为二人祝福。

凤北心善,转头一想这件事确实怪她,她因此而自责。异人在奇术师眼中看似风光,得天独厚。可凤北的愿望却是成为如谢洛河般的女人。她不明白,同样是异人,为何谢洛河能如此洒脱,恣意江湖,她却像被诡物禁锢了般,活成这般凄惨的模样。四女成为了兰花异人,凤北因此暗戳戳感到自责,此刻她明知郑修在助四女修行,嘴上也说不出半句怪罪之语。

她估摸着郑修最多蹭蹭不进去……毕竟兰花,毕竟兰花,谁让她们成了兰花呢?她们又有什么错呢?转念一想,她们也是无端端成了异人的可怜人,凤北想着想着,莫名对她们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郑修闻着紧贴在脖颈旁,耳际传来幽幽发香,想起往昔,触景生情,那十年的光景如幻灯片般在郑修脑中闪过。

“不如今年……”

郑修用一种宛若云端般轻飘飘的口吻随意说着。

“嗯哼?”

凤北鼻翼翕动,发出小母猫儿轻哼般的声音。

“我让和尚回来,让和尚与二娘当双方家长,请喜儿客串媒婆,我们定下亲事。”

喜儿这名瞅着就喜庆。

凤北沉默。

郑修微微一笑:“等到明年八月十五月圆时,我不再是公孙陌,你也不再是谢洛河。我郑修,赤王,首富,大善人,迎娶凤氏独女。”

“这一回,才是真真正正属于‘我们’的婚礼。天地作证,日月为鉴,你以一世芳华照我,我许你往后余生。”

“好。”

凤北神情平静,没有一点点意外,爽快地答应了。

她的脸上久违地流露出温温浅浅的笑意。

……

十一月。

秋意寒凉,冷冷地风吹着名为萧索的味道,卷着漫天落叶,在城墙上旋转呼啸着。

和尚听闻郑修与凤北要定亲,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他说他带了等等大师的遗物,说是要让郑修亲眼看看。

时不时在驿站中确认【和尚驿站】的路线轨迹,郑修安静地等着。

和尚的存在对凤北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即便凤北不说,郑修也清楚,自从食人画后,有种微妙的东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和尚就像是凤北如今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想起和尚,郑修不时想起在日蝉谷中,和尚每年都会风尘仆仆跨越大漠而来,探望二人,宿醉离去,留下遍地狼藉。这时郑修总会流露出会心的笑意。

十一月中旬。

皇城往北,随着一片血红的战旗飘扬,一支泾渭分明的队伍,接近皇城。

走在前方与后方的是神武军精英千人,为首的武将是浩然关守关将领,沈石宗。他自从上任浩然关后,已十年未归,去时乃是俊美英才,回来时满脸胡渣,令人感慨岁月荏苒,年华不再。

北国来使抵达都城的消息像插了翅膀的鸟儿般,很快传遍了皇城。郑修得知这件事后,此刻正坐在香满楼的顶楼至尊房,居高临下,俯瞰押送队伍。

之所以说这来使队伍“泾渭分明”,是因为北国蛮子的着装与大乾截然不同。北蛮与大乾斗了数百年,打打合合,民间早已“谈蛮色变”,如今大街上空无一人,百姓关紧门窗,生怕多看蛮子一眼便会生出意外。

蛮子们身上穿着野兽毛皮缝制的大氅与毛衣,与大乾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们座下骑着的黑色骏马,身材高壮,毛发间乌黑发亮,仿佛连沁出的汗都是发黑的。

“这就是传说中,蛮子以近乎‘养蛊’的方式,杀去弱者,留下强者,一代代培育,花了数百年才培育出来的极品战马——黑风?如今一看,果真杀气腾腾,大乾的战马在黑风马旁躁动不安,光是气势上便落了下风,怪不得二十年前能将大乾的精英杀得丢盔弃甲。”

郑修一眼便看出蛮子培育的黑马非同凡响,心中暗惊。在来使队伍之后,几两蒙着防水油布的马车里不知装着什么,但想来无非是北国特有的贡品。

这时,来使中,一位身材格外娇小的身影引起了郑修的注意。在十数位牛高马大的壮汉中,那娇小的身影显得无比违和,格格不入。看起来像是一位北国女子。

贡品,女人,说不定里面还有黄金,郑修知道这是出使国外必备的“三件套”,对此不出意外。让郑修意外的反倒是打了好些年的北蛮竟一反常态,姿势做足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谈和,这可是在大乾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大事件”。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贺厨子精心炮制的菜肴陆续呈上,赤王是顺便来自家的馆子用膳的。怀着“与我无瓜”的心态,郑修闻着菜香食指大动,此刻的他仍觉得自己不会与北国来使有任何接触,毕竟这是礼部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