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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爹与娘(2 / 2)

足足呆了一分钟的郑修朝郑浩然竖起大拇指。

“郑将军威武!我干了!”

“唉!别干!”

郑修本想先干为敬,酒囊被郑浩然眼疾手快抢过,这一壶没敬成。不知不觉间二人聊了很久,郑浩然肉疼地晃了晃酒囊,还剩一丢丢。郑浩然松了一口气,赶紧藏了起来,不让郑修再喝了。

“老郑,时候不早了,借一步说话。”

在狼藉的战场上原地打扫了半天的老李头眼看两人唠得差不多了,沉着脸走来,低声对郑浩然说道。

“好!”

郑浩然爽快起身,拍拍屁股,回头朝郑修伸出拳头。

砰。

郑修用力给了老爹一拳。

郑浩然甩了甩拳头,赞道:“挺有劲啊。”

说着便离开了。

郑修看着郑浩然与老李头远去的背影,他张了张嘴,朝那宽厚的背影手臂稍稍抬起,最后沉默着缓缓落下。郑修低着头,看着身前被热酒融去的一小块积雪,不知多久,郑修释然一笑:“足够了。”

与郑浩然的交谈,以及这简短的相处,父母二人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填补了郑修儿时模糊的记忆。郑修抬起头,看着如棉花团般渐渐散开的积云。

雪停了。

……

“老郑,我这边……其实有份密报。”

将郑浩然拉到僻静处,老李头犹豫再三,从怀中取出一管竹筒。

“哦?谁的?”

郑浩然面色自若。

“国师。”

“那藏头露尾的鼠辈?”郑浩然嗤笑一声,接过竹筒,抬掌将封泥劈开,郑浩然从竹筒中取出一张简易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寥寥数语。

“在汾涧河岸,我们渡河前,那家伙偷偷交到我手里。”老李头咂咂嘴:“他说,他知道老郑您不信他,但他在蛮族中埋了钉子,信息可靠。信不信,由老郑你说了算。老李我嘛,也不喜欢国师那家伙,可军情事关重大,没辙,这回由你说了算。”

“呵呵。”郑浩然笑着点点头,看着地图上的路线与标注陷入沉思。不知多久,郑浩然冷笑一声,将地图撕成粉碎。

“上面说什么了?”

“他说,我们北行深入蛮族腹地,路途凶险,强敌环绕,九死一生。”

老李头点头:“这话不假,老李我出门前,遗书都写好了。”

郑浩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拍着老李头的肩膀:“放心,我郑浩然既然敢带你们出来,就敢将你们活着带回去!不过,国师此人虽然藏头露尾,行迹古怪,可圣上深信此人,他定有几分本事。他于密信中说了一点,倒是与本将军所想的不谋而合。”

说着,郑浩然取出另一面地图——那是他们行军所用,记载了北蛮大地山川河谷的古地图。

“咦?这地图谁的?”

老李头注意到,这份古地图不是郑浩然常用的那份。

“老霍的。”郑浩然手掌一抹,抹去地上积雪,露出灰褐色的岩石,将地图铺在岩石层上,笑道:“那家伙临走前,嘴里念叨着不能和我一同征战北蛮,留名千古,心中遗憾,非得要跟我换地图,说是要留个念想。”

老李头没说什么。

郑浩然咬破手指,用血在地图上比划:“国师推测,我们一旦开始深入北蛮腹地,位于东面战线、亲自上阵的狼王,会在大约十天左右收到消息。”

“狼王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率军北上,他定无法稳坐后方,有八成可能,他将亲自率军自东而西,赶来截杀我等。”

“他们蛮族精心培育数百年的黑风马,善走雪地,再者蛮族善骑,他们急行军的脚程,满打满算可能是我军的两倍有余。”

“蛮族真正的精英,都在荒原深处……”郑浩然指着一片连绵的山脉,仅有一条路线从山脉中穿过,只见他目光一凛,手指落向那处:“数百年间,大乾与北蛮之所以多回征战,每每大乾打了胜仗,却难以进一步扩大战果,全因这座山。”

“此山连绵两千里,山势陡峭,善攀者望之兴叹!要通过此山,除了冒险攀山,唯有一条峡谷通行。”

“这座山叫什么牙拉索山,在蛮语里貌似是‘长叹’的意思,数百年间,多少名将饮恨此处,临死前发出不甘长叹!我刚从军时,有一位老兵曾来过这里,戏称这座山为‘叹息之墙’。”

“按照推断,我军与敌军脚程比对,如不出意外,狼王将会在我们抵达牙拉索山峡谷时,提前埋伏在那处!”

“我们将在这里,与狼王交锋!”

老李头听得目瞪口呆:“等会,国师的意思,让我们……擒贼先擒王?”

郑浩然微微一笑,收起地图:“应是如此。一旦我们取下狼王首级,蛮族内部本就不和,各族为了争夺狼王之位、重新统领各族,将无暇再侵扰大乾,狼王一死,可换大乾至少十年安稳!可为我大乾赢得至少十年的休养生息的喘息之机!”

老李头摇头长叹:“可这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别人那……怕是难啊!”

“未必,不慌。”郑浩然朝老李头举起拳头,老李头一愣,习惯性地碰了碰。

郑浩然的拳头仿佛藏着某种不为人说的魔力,这一碰,老李头心中安定几分。

郑浩然又道:“荒原气候诡谲多变,区区凡人在茫茫天地面前,不值一提,这一点,我们与他们,同样如此,他们也谈不上天时。”

“至于人和,我郑浩然带的兵,没有孬种,论骁勇论善战,未必比他们蛮子差了!在我的统御之下,即便是一千人,拧成一股绳,定能发挥出数倍之威!”

“关键就在地利……”

郑浩然嘿嘿一笑,此刻的他意气风发、自信满满,他低声在老李头耳边小声耳语。

“什么?你要反攻为守?!”

听见郑浩然的打算,老李头惊呆了。

战场收拾完毕,几乎无损的千人郑家军,再次踏上征程。

“嘘!嘘!”

走出半天,天色渐黑,背着行军锅的和尚偷偷摸摸骑着马,跑到郑修身边。

“大哥!大哥!”

郑修没好气地捂住和尚的嘴:“别瞎喊!你乱喊大哥等会被人扣一个‘结党营私’的帽子咋整?如今队里只有一个哥,那就是郑浩然!”

“可他是你爹啊!”和尚觉得辈分乱了。

“什么事?”郑修没与和尚纠结辈分的问题。

和尚偷偷给郑修塞了一张小纸条。

打开一看,字迹娟秀,暗藏杀气,赫然是凤北的字迹。

纸条上写着郑浩然与老李头密谋的结果。

“又偷听了。”

郑修无语,他环目四顾,都没看见凤北的身影,便知道她又用“谢洛河”的天生异人术暗中偷听郑浩然与老李头的交谈。

倾听万物之声的能力果真方便。

似乎和老爹的碰拳读心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异人果真妙不可言。

看着纸条,郑修眉头一拧,张嘴将纸条塞进口中,囫囵吞枣般吞进肚子里。

接下来好几天,仍时不时有小股骑兵骚扰,这回他们学乖了,远远地看见郑家军旗便吹号逃离。一旦郑家军扎营修葺便上前骚扰。

因此,行军速度拖慢,有一夜郑浩然怒了,穿着简便的黑衣,单枪匹马借着夜色杀进骑兵驻扎的营地中,一举将骚扰的几股骑兵剿灭了。

郑浩然高高兴兴地提着两桶酒回来,装满酒囊后,剩下的全分了下去。

郑修后来才知道,郑浩然之所以能精准打击潜伏在暗处的小股骑兵,还是身为斥候的凤北提供的情报。

当郑家军远远地看见名为“叹息之墙”牙拉索山时,有六十七位年轻的士兵埋骨荒原,客死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