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薇道:“摆驾瑶心池。”
马车备好,她又招了招手,喊道:“常信,上车来,随哀家一同去瑶心池沐浴。这些天你让哀家好开心,哀家便赏你。”
太后宠爱内侍的消息早就传开了,那俩宫女也是见怪不怪。
不仅如此,太后这些日子似是容光焕发,好似得了滋润般,然而……一个内侍根本不可能给太后带来这些。
除非,这是一个假内侍。
然而这消息却只是在众人心底传着,却没人敢说。
李元疲惫,听到谢薇要折腾,便上了车,这般的体验也是难得。
瑶心池乃是一座天然温泉,仅供皇室所用,其地处皇宫以北,只是在莲教战乱时这温泉被掩埋,如今疏浚,重建自是花了不少功夫,又等了不少时间,才让这温泉重新清澈,周边环境重新雅致。
片刻后……
瑶心池里传来女子欢笑的声音。
宫女在外面面相觑,因为那是太后的笑声。
池水哗哗作响,隐约间还有些淫靡的动静,只听得宫女们面红耳热,心儿直跳。
温泉水荡漾着,抚过雪白的胴体。
水中,李元双手舒展,舒服地浸泡在温泉中,而如今这片大陆上最有权势的女人则是缠在他身侧,与他尽情地好着。
淫靡,荒唐却又刺激的体验,充斥在李元心底……
而就在这时,他忽地听到远处传来快速的脚步声,以及框里哐当的剑甲碰撞声。
他想动,却被谢薇缠着。
太后双颊发红,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抬头吩咐道:“谁都不许进来。”
门外宫女旋即应答道:“是,太后。”
她们能在这儿,自是太后心腹。
而太后本就是暗卫统领,这能放在身边的自然都有不弱的实力。
便是随行守在瑶心池附近这些宫女中,便有四个五品。
很快,李元又听到瑶心池入口的殿门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太后压着他肩膀。
而门外传来宫女汇报的声音。
“启禀太后,是天子来了。”
“天子?”谢薇露出笑,她眼珠忽地动了动,道,“那就让天子一人进来,待到这垂帘前,你就说哀家正和常内侍在其中。”
门外宫女愕然了下,旋即道:“是……”
李元看着身上的女子,道:“你这是做什么?”
谢薇道:“他迟早得接受你。”
李元道:“他连着龙脉,而且……他还是个孩子。”
谢薇道:“天子,从来都不是孩子。”
李元道:“他不会接受我的……你这么做,只会让他恨我,恨你。”
谢薇道:“那就用这仇恨去培育他,这是哀家教育他的方式,若是某一天他连哀家的五指山都能翻过来,那哀家也才真正放心他做这个天子。
哀家好歹还能包容他,还能让他走错后重新开始,换成旁人,可未必了。
哀家虽然厌恶他,但他身体里毕竟还流淌着我谢家的血脉。
哀家希望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强大的天子,而不是一个被任何势力玩弄于手掌的傀儡。”
两人说这话的功夫,门外已经厚重的愤怒的喘息声,以及传来宫女恭敬的“参见陛下,太后和常内侍正在帘后”。
说罢,宫女盈盈退开。
帘外,屋室内,连枝烛台上火烛烈烈,照亮一个大男孩魁梧的身形。
大男孩身裹龙袍,右手五指死死地握着青镡的长剑,他身形微佝,面容愤怒扭曲,便是站在这里,他依然能听到帘子后传来的水流哗哗声。
烛光,照出他孤单又仿徨的身影。
“母……后?”
姬护迟疑着喊出这称谓。
因为即便到了此时此刻,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那个男人去的太早了,可那个男人对他很好,在那个男人死后,他小小的心灵就种下了一颗种子:他要孝敬母后,也要为了那个男人来守护母后。
他的名字叫“护”,上天让他于乱世纷呈之际诞临于皇室之家,又坐上皇座,便是要他守护亲人,守护国家。
可现在……
帘后传来端庄温柔的声音。
“是护儿呀?这么晚了,来这儿做什么?”
姬护沉声道:“朕敢问常内侍可在?”
帘后沉默了下,又传来太后端庄却略带愤怒的声音。
“护儿想知道,自己进来看看便是了。”
姬护道:“儿臣不敢。”
谢薇道:“你的心思应该放在治理国家上,是谁蛊惑你来后宫的?”
姬护叹息道:“最近后宫多有传闻,说……说母后和常内侍时常共处一室,如今……”
谢薇道:“你都知道了。”
姬护得到她承认,先是一愣,然后握剑仰天发出一声怒吼,讥讽道:“母后是想给护儿再找一个内侍做爹吗?!!”
帘子后沉默片刻,忽地传来太后的一声冷笑。
“既然如此,那不如护儿便封常内侍为逍遥侯。
之后如若面见,当口诵……假父。”
姬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双瞳发红,面容狰狞,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啊!!!”
他举起剑,便要往里冲。
而就在这时,帘子后又传来太后冷漠的声音。
“你是天子,不是莽夫。鱼肠随你来了吗?高开平在外面吗?如果都不在,你怎么敢闯进来?”
姬护颤巍巍地握着剑,他双瞳通红,一行热泪从脸颊流了下来。
“母后……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您,您这样怎么对得起父亲?”
太后的笑声传来。
“还是个孩子啊。”
笑旋即收敛,变成冷厉的呵责:“出去!”
“母后……”
“哀家让你出去!”
说罢,她道了声:“来人。”
话音才落,两道宫女的身影从外掠入,拦在了大男孩面前。
姬护双目变得越发阴冷,握着剑柄的五指紧地几乎要碾碎这柄,他擦去泪水,恭声道:“儿臣告退。”
说罢,他佝着腰,阴着眼,大踏步离去。
帘布后,太后表情古怪地看着身前的男人,忽地笑道:“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居然说了你,看来你陪他玩风筝,驮着他到处跑,带他偷偷去府外买糖吃,都没白陪。”
李元回想起过去那段时光,自嘲地摇了摇头,道:“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人,我杀了他父亲……”
他还要再说,却被谢薇伸手捂住了嘴。
谢薇看定他,正色道:“他的父亲,一直是你。”
李元感慨地叹了口气,他忽地想起穿越前那段儿历史里似乎也有个“假父”的故事,那时候的历史和此时此刻忽地产生了某种重叠,让他有种正在创造历史的恍惚感。
他扶正面前太后,道:“掌控山字堂后,漕运线的人别动,那条线有可能会与仙域重新搭上,是个好鱼饵。
另外,最后一个弟子死时身上没多少东西,我怀疑他藏在了某处,你让你的人搜一搜,若是搜出了东西,我会来取。
最后,发动你的人四处搜寻,装作一副查明凶手的模样,别让人猜到仙域使者的死亡和你有关。”
“哀家都省得。”谢薇柔柔地应了声。
……
……
瑶心池一晌贪欢,李元只觉精神都恢复了不少。
长生于世,本就该如水一般。
水无形,故而才能适应任何地形,而流向远方。
李元想体验各种人生,自然也需要成为各种人。
至于什么“体验了其他生活就会失去本心”的论调,他不屑一顾。若本心这么容易丢失,那便丢了吧……恰如人活一世,你十岁时候的心思是本心么?二十是本心么?人是在成长的,自然也是在变化的,而精彩就在这变化之中。
譬如前一刻,李元还是个恐怖的幕后存在,以狡诈和碾压的方式击杀了两处仙使,使得皇都之人闻而色变。
而下一刻,他忽地想做一个侠客,一个没有那些蝇营狗苟的污秽,一个纯粹的恶即斩的侠客。
不过在做这样的侠客之前,他还需要做些事。
首先,他来到闹市,买了一个燕子风筝,然后来到了龙吟殿,在这风筝之上以先皇的笔法题上四字“自强不息”,然后放在了天子塌前。
他之所以会先皇的字,是因为他在扮演先皇时有练过。
而燕子风筝,则是天子小时候,他陪着天子放风筝时所用的那一款……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比起谢薇的狠,他心底对那可怜兮兮的孩子还存了一些温度。
一只似是而非的风筝根本无法说明任何事,但起码能让那孩子更坚强一些吧?
随后,他将魏火圣的三面火色旗帜也取了来,藏在了安神殿下的暗阁里,然后开始琢磨那把红袖刀。
在使用这把刀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万年寿元的亏空,居然没有产生任何天地异象。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万年寿元才刚刚亏空,就已经迅速被填补起来了。
李元思索了下。
发现有一种可能性非常大,那就是:这把刀直接将他的万年寿元给吸收了,然后又用万年寿元亏空带来的力量加上刀中藏着的诅咒力量将敌人的寿元也全部吸了过来,用以填补那亏空。
而敌人的寿元若是不够,则会将他附近物件的“寿元”迅速消耗。
所以,那三面旗帜才会灰飞烟灭,而传承内甲也会那么地枯淡无光。
如此说来,这把刀其实是一把“吸寿”之刀。
你给它多少命,它就帮你拿对手多少命。
但转念想想,似乎又不对,而个中必然存在着某个未知的隐秘。
李元对颜红袖所中的诅咒越发警惕,不过……这刀还是很好用的,大战时做个一击必杀的宝物使用,当是非常完美,算是一张底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