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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魔罗 千万载阴云沉沉,被一掌轻轻拂开……(2 / 2)

“师兄?”

“方才那女施主就是当年那千斤灯油供奉之人。”

“什么?”契尘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师兄,那女施主可是……”

“不必说,不必说,人间自是有因果。”契此脚上的破烂草鞋半踩在河边的淤泥里,“一方白粽显仁心,钟鼓梵音难洗尘,人间安乐是佛国,晴天自在水田中,万法何殊心何异,人能弘道道自成。我知你让我来此,就是想让我与那人说上几句,问我佛家弟子前路,不必问,不必问,清静守心,佛道自存。”

契尘似有所悟,不禁幽幽长叹:“人间安乐是佛国,总要低头种苗秧……是我着相了。”

“我的布袋在身上,你的布袋在心上。不如放下,不如放下。”契此小心避过有几尾小鱼的水洼,笑着拍了下自己的大肚子。

两位大师在说颂间将俗事放下,俗人却是不能免俗的,沈秋辞还被易笙问为什么会认识那布袋和尚。

“我当年落入汉水,得救之后心郁难解,那时徐大人还顾念与我祖父的几分情分,就将我送去了智晖大师的麓山学堂,智晖大师有心指点我,往明州讲经时也带着。”

捏着林昇给自己的肉干,沈秋辞笑着说道。

仿佛自己不过是往明州游山玩水了一趟罢了。

夜不能寐的哀痛,喉头不愈的嘶吼,被捆在佛堂被群僧以唱经度化……种种过往都被他隐匿在三言两语之中。

他恨这人间连他仅有的林昇都夺走。

他恨林昇死在了他看不见的摸不到的地方。

他恨顾予歌不能让他死在汉水里。

他恨林昇要对自己好。

他恨林昇要让自己活。

他恨顾予歌竟然还希望他能挣脱魔障。

胡须尽白的智晖和尚说他心有大业障,当剃度出家。

总是在笑的契此大师说他寸寸在地狱,早成魔罗。

是杨源化让人将他接回了金陵。

他创下不留行,自认金乌一夜屠尽当年害了他全家的齐谭一家五百口。

杨源化让他给自己取个新名字行走朝堂,他提笔写下“沈无咎”三个字。

过往喜乐忧恨,尽数抹去。

行路至绝崖,他本无咎。

一只手在他发顶轻轻摸了下,伴随着一句调侃。

“你剃了头想来也好看。”

千万载阴云沉沉,被一掌轻轻拂开。

只能是林昇,只会是林昇。

沈秋辞抬头,察觉发丝从林昇的掌心蹭过,他的耳边生出了微红。

在他发顶,恰有一滴雨落在了有长疤的手背上。

林昇低头甩去雨滴,又将手护在了沈秋辞的头顶,对易笙道:“还真下起雨了,找地方吃些热饭咱们再上路吧。”

易笙自然答应,前面几十步有一家卖鱼汤馎饦的,她分了一半人去牵马,剩下的收拾起了卸下的行囊。

“你的帕子,险些掉了。”林昇将一白色素帕从地上捡起来,放在了沈秋辞的手中。

沈秋辞捏了下,笑着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们是不是立时就要上马赶路?眼睛是痼疾了,我也没那般孱弱……”

“本是想买些粽子米团在路上吃,一下雨自然是不行的,军中有规矩,要不是十万火急,赶路之时饭食可以买,水必须喝烧开了的,混着雨水的饭实在不好吃,能不受罪咱们就不必急在一时。”

雨濛濛落下之前,沈秋辞已经站在了食肆的蓬下,听见雨滴沿着蓬角落在木桶里。

“咚,咚……”

一下来了十几个壮汉,要了几十碗馎饦,店家灶火大盛,蒸得水汽腾腾,汉子们也不劳店家动手,排着队去取自己的饭食。

唯有穿着一身青衫的沈秋辞站在桶前用帕子接了水来擦手。

咚咚声断断续续。

如馆娃廊下,乐府堂里,阵阵声远。

几文一大碗的鱼汤算不上醇厚,胜在鱼鲜,馎饦是杂面所制,也无砂砾,与汤里杂鱼一同热热下肚,吃得五内妥帖。

雨大了又小,稀稀天光从西边照下。

一行人终于要继续上路。

恰好一群挑夫从店前路过,与牵着马的汉子们打了个照面。

带头的挑夫见他们都有行囊,以为他们是商队,连忙陪笑着问:“您这可有要上船的生意?下着雨,我们只求赚个晚上的柴钱。”

“我们不是商队。”汉子摆手就要翻身上马。

刹那间寒光一闪,一柄刀砍向汉子的腰眼。

一点流星落下,比寒光更快。

等众人回过神,只见银光宝剑牢牢钉在了带头挑夫的喉间。

挑夫脸上的笑还没散。

手中执剑的女子未戴斗笠,发间渐渐落了雨珠,似有一头珠翠映衬她明眸淡唇。

未拿剑的那只手上则锁着镣铐,另一头锁了一眼罩轻帛的玉郎君。

“是不留行的乌鸦。”

女子笑着说。

在她眼前,乱刀已经撕裂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