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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温柔(2 / 2)

说完,她要去端杯,手尚在半空,杯沿却被人抢先摁住。

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们。

周砚浔也不说话,沉默着将杯子夺过来,握在手里晃了晃。

书燃看着他:“该受罚的人是我,你别赖皮。”

周砚浔眯了下眼睛:“双‘一点’是我摇出来的,酒瓶是我转的,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好学生该回家做作业,而不是在这里不伦不类地装叛逆。”

说完,他仰头将杯里的酒一口气喝空,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着,弧度鲜明,质感锋利。

无意识的,书燃也跟着咽了一下,那种心跳微悬的感觉再度涌上来。

喝空的酒杯被周砚浔倒扣回桌面上,一滴不剩,干净利落,坦坦荡荡。

沈伽霖吹了声口哨,嚷了声:“痛快!”

书燃的视线顺着空酒杯向上移,看着周砚浔的眼睛,忽然说:“跟高考状元相比,我不算好学生,差得远着。”

有人脑子不清醒,茫然地问了句:“谁?谁是状元?”

“浔哥啊!高考之王!分数说出来吓死你!”沈伽霖抱着周砚浔的肩膀,兴冲冲地说,“中考那会儿要不是有个小王八蛋捣乱,浔哥肯定能多拿一个状元!我……”

沈伽霖越说越夸张,周砚浔淡淡开口:“够了啊。”

有个女生很机灵,立即换了个赛道同周砚浔聊成绩,问他:“你考过雅思了吗?高中时我考过一次,成绩不太好,只拿了6分。”

谈斯宁最烦这种装腔作势的,呛了一句:“雅思这东西,报个班,花点钱,傻子都能拿七分,六分确实不太高。”

女生脸色一变,周砚浔觉得烦,从沙发上起身,扔下一句:“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之后,径自离场。

沈伽霖来不及拦,他从周砚浔离开的位置捡起什么,喊了声:“浔哥,你掉东西了!”

电音太吵,周砚浔又走得远了,根本听不见。

书燃下意识看过去——

一盒草莓牛奶,躺在沈伽霖手心里。

牛奶盒的包装、口味以及品牌,与当初——

一股没来由的冲动,书燃也从位置上站起来,沿周砚浔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夜场太大了,人群密集,电音和鼓点浩瀚如汪洋,吞没一切声息。

书燃脚步很快,穿过舞池,绕过散台,又走过一段走廊,撞见一道侧门。从侧门出去,外头是灯火煌煌的城市长街,公交车走走停停,十字路口信号灯闪烁变幻——

人不见了,她没跟上。

没来由的失落感,缭绕心头。

马路对面有家全天营业的便利店,书燃走进,站在牛奶货架前,各种品牌琳琅满目,唯独没有她想要的草莓口味。

书燃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疲惫。

她在休息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将手机开机,电量显示还有百分之六十七。

微信上陆续跳出几条消息,施楹问她去哪了,没等到回答又叮嘱她注意安全。严若臻发来两个链接——宿舍好物分享,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他买来送她。还有其他朋友,零零碎碎。

书燃没回复,将手机重新关掉,仰头看着城市的夜空。

霓虹太盛,盖过了星光。

她想,也许,只有停电的时候,才能看见漂亮的星星。

这个时间,早就过了宿舍门禁,书燃无处可去,索性在便利店待到天色破晓,最早一班的公交开始运行,她乘车离开。

书燃离开后,店员拎着拖把到休息区那儿打扫卫生,隔着玻璃,看见窗外站着个年轻男人。他不知何时出现的,目光安安静静,落在女生停留过的位置,似乎有些出神。

店员也在出神——

这个人未免太过好看。

他个子高,仪态也好,站直时身段漂亮,穿黑衣,指间有烟在烧着,烟雾颜色沧溟,在他手边缭绕,让他看上去愈发神秘,那种高傲而不羁的味道,特别吸引人。

店员盯着他看了会儿,又看了眼空了的座位,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在保护那个女孩子吗?

她在店里待到天光破晓,他在店外,守她到破晓?

为什么要用这种躲躲藏藏的方式保护她呢?

为什么呢——

*

昨夜,书燃刚出现在景云路的街口,周砚浔就注意到她。

当时他接到梁陆东的电话,从沈伽霖的派对上离场,正要取车,看见书燃脱下外套,收进帆布包里,有些懵懂地数着街边夜店的招牌,似乎辨不清方向。

醉醺醺的男人朝她吹口哨,她不怕,也不理,径直向前走。

周砚浔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来——他实在不放心。

他看见书燃进了那家夜店,在洗手台前补了一点妆,束成马尾的长发散下来,柔柔铺满肩膀,雪白的肤色精致无瑕。

旁边一个打了鼻钉的男人看得呆住,没敢上前搭讪,摸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鼻钉男发着语音消息,边说话边走路:“操,刚刚碰见个超级纯的漂亮妞,长腿翘屁股,皮肤雪白雪白的,我把照片发群里,兄弟们一起撸……”

话没说完,压迫感拂面而来,鼻钉男手上一空,手机被人夺了过去,接着,一只肤色冷白的手扼住鼻钉男的脖子,携着瘆人的力道,将他掼在墙壁上。

周砚浔单手扼着那人的脖子,发力时手背青筋暴起,嶙峋如陡峭的山脉。鼻钉男被掐得几乎背过气去,手脚发软,眼睛赤红,嘴里发出“嗬嗬”的咳痰音。

手机屏幕亮着,没上锁,周砚浔先点开相册,将鼻钉男偷拍的书燃的照片彻底删除,又进入微信设置页面,清空软件上的全部聊天记录。

周遭不断有人走过去,大都冷漠地瞥上一眼,没人想管这档闲事。

周砚浔眼神森冷,对鼻钉男说:“再敢做这种无聊的事,我废了你的手。”

音落,周砚浔松了手上的力道,鼻钉男直接瘫软,咳得撕心裂肺。

他似乎不太服,抬手指了指周砚浔,周砚浔眉峰微蹙,一脚踹在鼻钉男的肚子上。

鼻钉男惨叫都发不出来,趴在地上一阵干呕,求饶说:“我错了我错了……”

一场纠葛被快速解决,从始至终,书燃毫无觉察。

周砚浔一直在暗处,看着谈斯宁和沈伽霖引她入局,她温淡的表情与周遭的灯红酒绿格格不入,安静乖巧的气质与嘈杂的酒桌氛围也很难融合。

看着她,周砚浔慢慢皱起了眉——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来?

为了沈伽霖吗?

她真的看上了沈伽霖?

相熟的酒保跟他搭话,笑着说:“周少,看上哪家姑娘了,这么出神?”

周砚浔舌尖抵了抵腮,忽然问:“你这儿有牛奶吗?草莓味的。”

酒保笑了笑:“库房里肯定没有,不过,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去买。”

周砚浔眼睛看着书燃,报出一个品牌,说:“买这个牌子的,草莓口味。只要这个牌子,其他都不行。”

酒保见多了稀奇古怪事,也不惊讶,二十分钟后,那盒牛奶被送到周砚浔手上,他拿着它,慢慢走过去,心里有微妙的冲动和雀跃。

临近沙发座,书燃背对他,一步之遥,牛奶盒被他手心里的温度暖着,几乎发烫。

就在这时,他听见那道声音——

“燃燃亲口说过,她不喜欢周砚浔!”

雀跃戛然而止,周砚浔脚步一顿,食指关节抵了抵鼻梁,又低头,自嘲轻笑。

果然如此啊——

她不喜欢他,一直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