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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温柔(1 / 2)

一曲《霸王卸甲》弹到尾声, 弦音入耳,铮铮作响。

季展业坐不住,起身告辞, 周砚浔让人把那三块黄澄澄的东西包好,连同几袋茶艺师调配的茉莉茶, 一并送给了季展业。

“茉莉清肝明目,解毒安神?,”周砚浔抬眸看他,“适宜养生,展叔带回去尝尝。”

季展业脊背弓着,连连道谢,不自觉地露出几分?谄媚, 没话找话地夸茶楼环境清雅,周少是个?会?享受的。

“这是梁家的产业,”周砚浔笑了下, 随口说了句,“小梁总的品位一向很好。”

年?轻男人皮相出众,五官精雕细琢一般,随便笑一下, 灿若星辰,耀眼夺目。

季展业看着他,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小周先生跟周总不太?一样。”

所谓周总就是周淮深。

季展业没什么家底儿,但社交广阔,数年?前, 经由朋友引荐,他见过周淮深一次, 只有一次。在他的印象里,周淮深外表清高,恃才?傲物,行事作风却透着商人独有的狡诈和虚浮,颇有几分?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味道。

周砚浔和周淮深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反骨重,野得厉害,坦荡不羁,却又磊落鲜活,就连使坏,都坏出一股清风霁月的味道,叫人心折。

这样的天资,这样的气势与心境,注定是要光芒万丈的。

季展业走后,雅厢安静下来,楼下大堂演奏的琵琶曲,从《霸王卸甲》换成了《春江花月夜》。

周砚浔又添了杯茶,热气顺着茶壶龙嘴倾斜而出,与此同时,一道颀长的影子?自漆艺屏风后慢悠悠地绕出来。

这人身段修长,黑发棕眸,混血系长相。右侧眉梢有一道断痕,不知是天生断眉,还是受过伤留下的疤痕。单眼皮,眼尾线条舒展,精致却森冷,不怒自威。

他上臂系了条黑色袖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连腕表都没有,凛然不可犯。

周砚浔抬眸看过去,叫他一声:“梁哥。”

梁陆东眯着眼,手上有烟,星火燃烧,雾气四下飘动缭绕。

“蛇打七寸,断人后路——”他说,“我对付梁老头的那点手段,你学得倒快。”

周砚浔笑了声,没说话。

梁陆东弹了下烟灰,“收拾个?地痞,摆这么大阵仗,值吗?”

“窦信尧不值钱,但敲山震虎,”周砚浔挥开漫到身侧的烟气,看着他,“借此震慑一下周絮言和陈西玟,还是有必要的。”

他要告诉他们,他长大了,再不是可随意欺凌摆弄的小男孩。真要撕破脸,母子?两?个?在他手里绝讨不到半分?便宜。

梁陆东点点头,聊了句别的:“我们在南非那边弄的矿,以及印尼的酒店,效益还不错,账目会?发给经理人,你抽空去看看。”

周砚浔对分?钱的事儿不怎么热衷,懒散地应了句:“改天再说。”

梁陆东接手麦康之后,有过一段相当艰难的日子?,几个?老家伙沆瀣一气,把这位小梁总往绝路上逼,让他捉襟见肘。那会?儿周砚浔刚成年?,周淮深给了他一些东西,市价不低,他也不心疼,转头全送了梁陆东,还扔下一句话——

“赚了我们平分?,赔了也不用你还,就当我送你的。”

这种?事自然瞒不住周淮深,他很快知道,那种?被挑衅的感觉,让他怒不可遏,直接用高尔夫球杆打断了周砚浔的腿。之后,又把周砚浔关进地下室,让他拖着一条伤腿饿了两?天一夜,放出来时已经疼得虚脱,险些落下残疾。

伤好之后,周砚浔搬了出来,独自住进衡古,与周家陷入半决裂的状态。

梁陆东问?他后不后悔。

周砚浔挑着眉,笑得有些狡猾:“为什么要后悔?外人看来是决裂,在我看,是自由——我终于自由了。”

用一根断掉的骨头,换来脱离掌控,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梁陆东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抬手指了指他,似笑非笑,“你摆了我一道!”

周砚浔咬着烟,笑了声,意气风发的模样明亮而耀眼,他说:“小梁总,这叫互利互惠、合作共赢。”

两?人在雅厢又喝了会?儿茶,梁陆东接到一通电话,晚上有个?局。需要喝酒的局,梁陆东特别喜欢带上周砚浔,小孩长得漂亮,言谈得体,酒量也深,千杯不醉,很能撑场面。

酒局一直闹到夜里快十点,满室的烟雾、酒气,光影凌乱,外头寒夜融融,会?所内鬓影香衣,不知疾苦。

周砚浔帮梁陆东挡了很多酒,一杯一杯,喝得他头疼,晕晕沉沉。他寻了个?机会?逃出去,外套都没穿,站在寒夜里仰头看星星,任由冷风灌满怀抱。

手机忽然震动,周砚浔以为是会?所里的那些人,觉得烦,正要挂断,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名,目光倏地一软。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今天一直在忙,都没顾得上跟书燃说句话,他觉得小姑娘应该是生气了,连忙接起来,不等?他开口哄人,那边传来柔柔软软的一声——

“周砚浔,你回家了吗?”

干干净净的声音,很温和,没有半点不高兴的痕迹。

周砚浔愣了瞬,语气同样柔和,回应她:“还没,在外面呢,梁哥的局,我就是个?挡酒的工具人。”

书燃听到“挡酒”两?个?字,有点担心,立即问?:“你喝酒了吗?头疼不疼?”

喝了酒本?就情绪敏感,书燃话音里的关切让周砚浔身体一热,心口那儿血都是烫的。他“嗯”了声,喉咙不受控制地发紧,听上去有些异样。

书燃这会?儿已经回到宿舍,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她以为周砚浔不舒服,愈发心疼,手指抓着被子?,说:“一定要陪到最?后吗?能不能先回去休息?你声音都变了,特别难受吧?”

周砚浔没说话,书燃只能听到很重的呼吸声。隔着听筒,那道呼吸就在她耳边,紧贴着她,书燃觉得手心隐隐发烫,还有点麻,不由将被子?握得更紧。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她以为他醉得太?厉害,正要叫他,周砚浔被烈酒浸得有些沙哑的嗓音忽然响起,问?了句:“不生气吗?”

书燃愣了愣,“生什么气?”

“你的消息我没有立即回复,”周砚浔说,“也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你,表现很差。”

书燃“啊”了声,后知后觉:“这么一说,好像是该生气的。”

周砚浔笑了下,声音低沉温和:“要发脾气吗?”

对面安静下去,书燃像是在思考,几秒钟后,她小声说:“舍不得。”

“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忙应酬,被迫挡酒,已经很可怜了,”书燃说,“舍不得对你发火,只想让你早点回家。”

话音落下,手机内外再度陷入静默。

周砚浔戒了烟,没东西可咬,偏偏血液和心跳又燥得厉害,好像连冬日夜风都变成热的,他实在耐不住,只能把食指关节送到唇边,狠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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