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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温柔(2 / 2)

医院外,长街熙攘。

书燃站在路边,脑袋里一团空,她?想不起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打开手机,胡乱翻着,不经意间看?到严若臻的名字,聊天界面的旧信息,还停留在诀别的时刻——

严若臻:【没人能伤害我了,你?放心。】

严若臻:【燃燃。】

严若臻:【你?要保重。】

书燃就像一个?卡顿住的旧齿轮,直到这时,才向前拨动一格,缓慢意识到——

小严,不在了。

外婆走?了,为什么连小严也被?带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

痛苦的感觉,姗姗来迟,剧烈而绵长,如同从尚未愈合的伤口中剜掉一块新生的肉。书燃浑身都痛,偏偏哭不出来,一滴眼泪都没有,全?闷在心里,熬成淋漓的血。

她?找出周砚浔的号码,试探着拨通,提示音响过好久才被?人接起来。

周砚浔声线沙哑,听上去特别倦,好像累得不行,叫她?名字时却又莫名温柔,甚至带了宠溺,“燃燃,怎么了?”

“小严的事,”书燃喃喃,“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听筒里静了瞬,悄无声息的。

一辆辆车,急速驶过,书燃面无表情地看?着,“你?急急忙忙赶回弈川,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就是为了帮周絮言善后?帮一个?杀人犯抹掉罪行?”

“我没有,”周砚浔有些急切地解释着,“我回弈川,的确是要处理一些事,但绝不是为了帮周絮言。”

“燃燃,”他近乎卑微,“你?信我,好不好?”

书燃长久地凝视着街道的某一处,眼睛旷远如秋日的天。

她?好像丁点儿力气都没了,声音好轻地和他说:“周砚浔,我外婆过世了。昨天夜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倒在了卧室的地毯上,再也醒不过来。我还没搞清楚,为什么突然间我就没有外婆了,又有人告诉我,小严也不在了。”

“我妈妈说她?根本就不想要我,母女之间,缘分?一场,全?是强求,她?说,以后我们各走?各路。”

嗓子哽到发疼,胸腔里全?是锥心的苦楚,书燃声音细细的,自言自语一般——

“爱我的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

“到底是为什么啊?”

*

叶扶南寡居多年?,没什么亲友,葬礼办的简洁而干净。小院的一些布置换成了白色,阴郁之下,连绿油油的观叶植物都暗淡了几分?。

裴裴带着她?两个?哥哥一块来的,帮了书燃不少忙,周围的邻居也来了些。有人提起严家的小哑巴,之前,叶扶南待他很好,给他饭吃,供读书,他怎么都不来看?一看?,送一送。

常年?在老槐树下喝茶听收音机的阿嬷摇头,“那小子,看?着就不像个?有良心的。”

“不是的,”书燃立即说,“小严很好,他不是不想来,而是……”

话?音蓦地顿住,说不下去了,每一个?字都是疼的。

阿嬷奇怪地看?了书燃一眼。

樊晓荔也来了,独自来的,没带着男朋友李正坤。短短几天,书燃瘦得明?显,好像就剩个?空壳,樊晓荔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发,手伸出去,却又顿住。

沉默了会儿,樊晓荔先开口:“外婆一向偏疼你?,她?的首饰和房子,肯定都是留给你?的,我也不跟你?争。你?大学?还没读完,以后,日子长着,用钱不要太毛躁,别学?我,能省则省。”

天气有点阴,大概要下雨,书燃仰头看?了看?,细腻无瑕的侧脸,叫身上的黑衣服一衬,欺霜胜雪,尤为精致。

有些人,连憔悴都是漂亮的。

樊晓荔看?着书燃,突然说:“你?真的很像你?外婆。”顿了顿,又笑了声,“像她?好,像她?比像我强。”

书燃始终没有说话?。

陆续送走?为数不多的宾客,裴裴本想留下来陪书燃住几天,书燃拒绝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即便是好朋友,也不能一直拖累对方。

裴裴脾气烈,心肠很软,摸了摸书燃的脸颊,红着眼睛说:“我手机24小时不关,有事你?就打给我,我随时过来。”

书燃笑了下,“好。”

诸事做完,小院又恢复宁静,绿植茂密,干干净净的青石板,葡萄藤即将结出果实,生活还要继续,故人却被?恒久地留在了昨天。

书燃在廊下的摇椅上坐了会儿,脑袋空空,心里也是,她?不觉得饿,也想不起来自己?吃饭了没有,但总不能一直这样?虚耗着。

她?起身,想去附近的小店随便买点什么,伸手将院门推开,书燃心口一滞——

是周砚浔。

他一身黑衣,倚靠着小院对面的墙壁,不知来了多久,又等了多久,好像书燃不出来,他就会永远等在这里。天光将他的影子投映在地上,又拉长,看?上去颓然而寂寥,被?剥夺了一切悲喜似的,了无生机。

开门声惊动了他,周砚浔抬眸,视线落过来,看?到书燃,他暗沉的眼眸才有了变化。

书燃的目光不期然地与他碰上,下意识的,她?将两只?手都藏到背后,悄悄摘掉了绕在腕上的黑色手绳,收进口袋。

这点小动作,并没引起周砚浔的注意。

他走?过来,到她?面前,什么尊严什么骄傲统统不要了,一双眼睛哀切又卑微,看?着她?,低声说:“让我抱你?一下,好不好?”

书燃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空洞,“小严的事,你?准备告诉我了吗?”

许是肤色过于苍白,周砚浔眼尾那里红得格外醒目,他呼吸了下,喉结颤动,“我瞒着你?,不是想骗你?,而是因为我害怕。”

谁会想到,周砚浔这样?的人,会跟“害怕”这种词汇牵扯到一处。

书燃将唇色抿到发白,堆积在胸口的那些痛楚,濒临失控。

“我真的很怕,”不止眼尾,他连眼睛都是红的,声音压得很轻,“你?一旦知道了,就不会再要我——这样?的代价,我承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