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温柔(结尾小修)(1 / 2)
“严若臻”这个名字, 好像变成了?某种武器,伤人又伤己?。
书燃鼻尖酸得像患了重感冒,她背对周砚浔, 脸颊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周砚浔一直在看她, 看她背影笔直,又薄又瘦,很精致的纤细感,看见风吹着她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露出一截修长细腻的脖颈。
怎么看都喜欢。
他是真?的喜欢她。
“燃燃,”周砚浔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喜欢我, 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同时,你?也很在乎严若臻。”
书燃咬着唇, 视线凝固似的定格在信号灯上。
“我很想知道,”周砚浔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暮色,声音放得更轻,“在你?心里, 究竟是对我的喜欢多一些,还是对严若臻的在乎多一些?”
书燃没做声,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握紧。
一个倒计时结束,又一个。
过了?将近两分钟,书燃意识到什么,回过头?。
身后的位置空了?。
他走了?。
没等到答案, 或者说?,不敢去要一个答案。
旁边站着几个刚放学的高中生, 活泼可爱,互相勾着手臂,小声聊天。
“那个男生真?帅啊,拍下来?挂匿名墙,评论一定会爆!”
“他是不是哭了?呀?眼睛全红了?。”
“看错了?吧,帅哥都被宠坏了?,没有心,怎么会哭呢!更何况,谁有那种本事能?把那么好看的人弄哭!”
……
那天之后,书燃再没见过周砚浔,人和车都消失在了?荷叶巷,不知道是不是回了?弈川。有时候打开微信,看到置顶的那个头?像,她先?是会怔愣,然?后漫无边际地发呆,再回神时,大半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了?无痕迹。
要处理叶扶南的后事,书燃辞了?补习班的兼职,这阵子一直宅在家里。不出门,整个人却瘦得更厉害,裴裴问她早饭和中饭吃了?什么,书燃眨了?下眼睛,摇头?说?不记得了?。
裴裴皱眉,“不记得,还是根本就没吃?”
书燃继续摇头?,她是真?的想不起来?。
裴裴叫了?份外卖,书燃闻到饭菜的味道,没觉得饿,反而有些难受,抗拒进食。她勉强咽了?几口白粥,将从律师那里听?来?的与小严有关的事,告诉了?裴裴。
宋裴裴听?着,慢慢红了?眼睛,咬牙说?:“一群畜生!”
书燃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她下巴尖尖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眼睛也不像从前那样明亮。
裴裴离她近一点,抱住她,“想哭的话别忍着,我陪你?。”
书燃笑了?下,握着裴裴的手,“哭不动?了?,我实在没那个力气。”
“接下来?,”裴裴又难过又茫然?,看着空落落的小院,“我们该做什么呢?”
“去接小严,”书燃很慢地说?,“我要带他回家。”
*
严若臻很听?书燃的话,离开弈川后,他去了?深市,住的也是书燃帮他租的小房子。他的遗物里有出租屋的钥匙,书燃推门进去,阳光落进来?,一束束光柱,飘着一点细小的浮沉颗粒,书燃不由一阵恍惚。
租房子的时候,书燃跟中介是用微信沟通的,她只看过中介拍的视频和照片,真?正走进来?才发现,房子真?的很小,装修也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
床单平整,沙发里有靠枕,几只喝水的杯子排在桌面?上,像沉默的小士兵,等待着主人归来?。
它们的主人却再也回不来?。
书燃指甲抠着掌心,压住所有情绪。
裴裴是跟书燃一道来?的,她环视四?周,眼睛有些湿,小声说?:“无论走到哪儿,小严都那么爱干净。”
书燃没说?话。
她是在衣柜的底层发现那个小箱子的,盖子打开,里面?装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每一样都很旧——
一本笔记、一支铅笔、一块手帕,还有糖纸。
裴裴疑惑,“这是小严的吗?还是前任房客忘记带走……”
“是小严的,”书燃抱着那个箱子,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这些东西,我都认得。”
本子和笔,是书燃送给严若臻的。
当时小哑巴还很小,不会说?话,无法表达,书燃给了?他一个本子一支笔,让他把想说?的写下来?,或者,画下来?。
也是在这个本子上,小书燃握着小严若臻的手,一笔一画,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若臻。严若臻。
一页页的横格纸,从歪扭到工整的字迹。
书燃慢慢翻看着,忽然?顿了?下,本子的最后几页,写得全是——
燃燃。燃燃。
字迹和墨水的颜色都很新,应该是近期写下的。严若臻一个人在深市,举目无亲,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寻求一点微弱的温暖。
绣着花边的白手帕,书燃用它帮严若臻擦过伤口处的灰尘,书燃送他的生日贺卡,书燃给他的艾草香囊,端午节的时候,小孩子都要带这个。书燃折的彩色小星星,她随手拿了?几颗给他,严若臻视若珍宝。
还有,那张糖纸,书燃小时候最喜欢这种糖,她送给严若臻的第一颗糖。
这些东西,这么多年,他一直保存着,从赫安到弈川,又从弈川到深市。
吃得好不好,有没有地方住,能?不能?赚到更多的钱,严若臻都不太在意。只要这个小箱子在身边,世界就是晴朗的,会有春天,会有山花遍野。
看着那些东西,裴裴的眼泪又掉出来?,书燃不说?话,也哭不出来?,只是很用力地咬唇,咬到沁出血色。她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找小呆明的号码。对面?很快接通,哑着嗓子叫了?声小燃姐。
书燃立即问:“你?知道小严为什么要回弈川吗?”
他明明已经?走了?,何必……
“严哥说?他不习惯,”提起严若臻,小呆明声音里带了?哭腔,“总想回来?看一看。”
不习惯——
不习惯离燃燃太远,不习惯和她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就偷偷跑回来?,偷偷看一看,不让她知道。
书燃轻轻呼吸着,觉得心口特别闷。
小呆明又说?:“去年除夕,严哥回过赫安。当时,我给了?他一盒糖,他说?那是你?喜欢的,要带回去送给你?。后来?,不知怎么的,那盒糖又被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我猜你?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书燃听?着,下意识地摇头?,“我的确不知道。”
严若臻的感情太内敛,全藏在心里,拿都不敢拿出来?,却为此?献出了?一生。
电话挂断后,房间里静得有些压抑,裴裴觉得她眼睛都要哭瞎了?,不敢想象书燃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裴裴抱住她,下巴抵在书燃肩膀那儿,“燃燃,你?哭出来?,好不好?”
书燃依旧摇头?,目光有些怔,定定地看着空气里的某一处,低声说?:“我不是不想哭,是真?的哭不出来?。”
原来?心力交瘁,就是这种滋味啊。
裴裴鼻音很重,小声问:“燃燃,你?恨他们吗?”
书燃睫毛颤了?下,手指紧紧抓着那只小箱子,“我恨啊,当然?恨。可是,有一个人,我怎么都恨不起来?。”
“我知道他是真?的尽力了?,爱我,保护我,连骨头?都被打断过,多疼啊。”书燃睫毛颤得厉害,呼吸也沉,“越是不能?恨我越愧疚,那么好的小严,我对不起小严……”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子落进来?,书燃看过去,声音逐渐哽咽,“我最难受的地方就是我恨不起来?,对周砚浔,我怎么都恨不起来?。”
“我故意说?很难听?的话,告诉他是陈西玟害了?樊晓荔,跟他讲我是为了?报复才接近他,拼命把这段感情变得不堪……”
“不管用,统统不管用,我还是爱他。裴裴,你?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明知道不该去爱了?,可感情根本不受控制。
看到他,还是心动?,还是心软,丁点儿恨意都没有,只想抱抱他,想和他在一起。
爱他的同时,愧疚感又沉甸甸地压在那儿,让人透不过气。
谁能?救救她,她快要垮了?,快要撑不下去。
“裴裴,我好像坏掉了?,”书燃抓着裴裴的手,指尖冰一样冷,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能?睡觉,也吃不下东西,提不起力气去做任何事。我觉得浑身都痛,又说?不清究竟哪里痛。”
阳光很暖,书燃唇色苍白,她声音那么难过,眼睛却是干涸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裴裴摸了?摸书燃的头?发,手指贴着她泛红的眼尾,“离开这里吧,燃燃,换个地方,有个新开始。过去的事,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都忘了?吧。”
*
严若臻的户籍在赫安,最终,他也葬在这里,没有追悼会,也没有告别式。书燃用严若臻剩下的积蓄买了?处墓地,位置在叶扶南旁边。
那处墓园价格偏高,风景也好,树木枝叶水绿,花草繁茂。
墓碑上的照片也是书燃选的,严若臻穿衬衫,发色漆黑,鼻梁很高,轮廓清秀而干净,特别好看。
他在笑,书燃也笑了?下,轻声说?:“外婆就交给你?了?,要帮我照顾她。外婆怕冷,又爱美,提醒她多加衣服。你?要少喝酒,别抽烟,平时多笑笑,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风吹着,不知名的小野花摇摇晃晃。
小呆明说?想来?看看严哥,书燃发了?个地址给他。
下葬的时候,小呆明一直在哭,哭得发抖,眼睛通红一片。
书燃递了?张纸巾给他,小呆明看她一眼,突然?很用力将她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