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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一更)(2 / 2)

少女紧攥着破絮般的帷帘,一整张脸被吓得煞白如纸。因是前头还坐着驭马的车夫,她哭得不敢太大声,拼命咬着沾染了血渍的下唇,企图将那些声息咽入喉舌之中去。

她越抑制着哭声,那哭腔便愈随,愈发惹人怜惜。

沈兰蘅停住正攥着她腰身的手,借着窗外涌入的月色,朝她面上望去。

她面色煞白,脸上尽是惊惧,被他吓得像是丢了魂儿。

一瞬之间,让他想起在万恩山上的那一夜。

同样的冬夜,同样刺骨冰冷的寒风。

她面上挂着同样的惊惧,却强忍着心头的恐惧,走过来。

“你的胳膊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

“我会些医术,如若你这伤口不及时处理,怕是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

万恩山上,清冷的夜色里。

小姑娘迎上他那双满不在乎的眼,踯躅了片刻,还是走上前。

她小心翼翼地牵过他的手,从内里撕扯下来一块干净的布,细致地替他包扎起来。

马车里,男人的眸光动了动。

迎上她那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生平第一次,沈兰蘅的内心深处,竟生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他神色未变,眼神依旧冰冷,一直钳制着她身形的右手却是一松。得了自由,郦酥衣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又赶忙朝身后缩去。

她躲至马车角落。

眼看着,男人攥了攥拳头,冷声道:

“没有下一次。”

……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沈府门前缓缓停落。

为了不让其他人察觉出异样,在下马车之前,郦酥衣已将衣衫发丝收拾齐整。

令她感到意外的时,分明脾气躁动如沈兰蘅,在后半程居然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二人沉默地坐在摇晃的马车里,被撕扯下来的车帘破败如柳絮,遮挡不住车窗外料峭的寒风。

回到国公府,沈兰蘅也并未拦着她的路。

郦酥衣赶忙低下头,匆匆走回兰香院。

待确定对方未跟上前来后,她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且说另一边。

沈兰蘅忍住心头情绪,缓步朝望月阁走去。

他前脚刚一踏入正院。

后脚,便有侍人匆匆跟上来。

“世子爷——”

对方在身后唤他,声音听上去倒还有些着急。

男人顿足,转首。

只见冰凉的月色下,有人手中正捧着一物,匆匆朝他这边小跑而来。

“世子爷,您有东西落在马车上了。”

那人跑得急,有些气喘吁吁,一边说,一边奉上一只银光闪闪的手镯。

银白色的手镯,其上不知刻画着什么图腾,瞧这模样,倒有几分怪异。

见状,沈兰蘅下意识地蹙眉,在他的印象里,因着时常要行军打仗,沈顷并没有带银饰的爱好。

除了佩剑,往日里,他甚至都很少佩戴旁的物件。

瞧见他眼底疑色,那侍人便笑:“世子爷,您忘啦,这是夫人送您的银镯呢。”

郦酥衣?

瞧他这副模样,侍者只当他是没了印象,便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就是您从万恩山回来、昏迷不醒的那一日,老夫人请了道士前来布阵做法。也就在那时,咱们夫人替您向大师求了这一只银镯,说是能驱邪用呢?”

沈兰蘅正用指腹摩挲着那只镯子,闻言,手指不由得一顿。

他问道:“驱邪?”

“是呀。”

小后生丝毫没有发觉出他神色之中的异样,咧着嘴笑道,“大师说您那时身体虚弱,许是在山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闻言,夫人便求着大师赐镯,去镇压您身上的阴邪之物。嘿嘿,夫人还不让那大师同旁人说,自己偷偷进屋给您戴上的,奴才恰好端着药从旁边走过去,看得一清二楚……”

“轰隆”一道惊雷劈下来。

黄昏时还是万里无云,此时此刻,院中竟突然下起了大雨。

沈兰蘅坐在窗台前,任由煞白的冷光劈打在自己的脸上。

男人右手,正紧紧攥着那只镯子。

那是郦酥衣偷偷给沈顷戴上的,作“辟邪”之用的银镯。

适才院落之中,那侍者所说的话犹在耳畔。

“奴才听闻那大师说,有阴邪之物趁乱入了您的体。不过世子爷您无须担心,这只银镯除了可以镇压您体内的淫煞,日积月累,还能杀死您身体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呢!世子爷,您瞧咱们夫人多关心您……”

风雨飘摇,闯入未掩的窗牖。

雨丝凉飕飕的,拂于男人冷白的面容之上。

他握着银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阴邪之物?

不干净的东西?

沈兰蘅不禁冷笑。

郦酥衣啊郦酥衣,我好不容易心软一次,好不容易想着放了你、一心一意只对付着沈顷。

却未想过,你想做的,竟是杀了我。

男人攥着镯子的手缓缓收紧,再收紧。

他手背上爆出青筋,力道之大,就差将银镯捏成齑粉!

也就在这时,有人轻轻叩响了内卧的门。

他的声音不虞:“进。”

“世子爷,这是您要喝的药。”

沈兰蘅本是低着头,细细打量着图腾之上的图案。听见对方的话后,又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禁抬头望去。

只见女使正端着碗,乖巧规矩地站在桌边,瞧那张脸,竟是……

秋芷。

今日郦酥衣回门时,刚将她的卖身契取回来。

少女将药碗轻轻放下,温声细语:“世子爷切莫忘了喝。”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明显很不规矩,频频朝男人的身上瞟过去。

那样的眼神,即便是性子顽劣如沈兰蘅,也不禁感到一阵厌烦。

他抬手,将秋芷遣退。

浑然不知,少女窈窕的身形隐于雨夜里,却留恋着不肯离去。

秋芷自然是不舍得离去的。

今日郦酥衣回门,才好不容易叫浣衣间将她给放了出来。如今郦酥衣不光从郦府回来了,还从那里取回来她的卖身契。自己从前怎样欺负过曾经的郦大小姐?如今对方手中捏了她的身契,往后又怎会给她好果子吃?

发配到浣衣间,做那些脏活累活,都还算最轻的。

秋芷自然不甘心就此被郦酥衣拿捏。

她思来想去,终于,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郦酥衣是在嫁给沈世子后,一举成了人上人,既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那她为何不能如此效仿之?

秋芷打探到,世子爷每日睡前,都要服用一碗汤药,以此安眠。

于是她散尽全部“家当”,买来了一个可以接近世子爷的机会。

世子的那碗药中,被她下了燃春散。

顾名思义,乃是一种催情的迷药。

中了燃春散之人,身子骨会在段时间内变得无比松软,继而会一点点失去意识,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长夜之中,风雨霏霏。

雨水中还掺带了些冷冰冰的雪粒子,秋芷站在屋檐之下,任由雨雪拍打着自己的面颊。她知晓,虽说自己现在吃了些苦,可只要今夜一过,那迎接她的,便是所有人惊羡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只要过了今天,只要过了今天……

秋芷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听着,此刻屋内已全然没有了动静。

她蹑手蹑脚,喜滋滋地推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