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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056(2 / 2)

男人的眼神冷了冷。

她再度伸手,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紧绷的颈面。

果不其然。

她右手力道加重了些,手指所及之处,涂抹出一道又一道新鲜的绯痕。

涂到最后,她情难自禁,手指竟开始暗暗发抖!

郦酥衣瞧着身前的少女,尽量平缓着语气,发问:“她碰你了么?”

盆中香炭燃得正好,火光热悠悠的,

沈兰蘅紧抿着唇,并未出声。

见状,男人又咬了咬牙,右手将脂粉盒捏得“嘎吱”作响。

她沉下声,命令道:

“沈兰蘅,说话。”

男人目光逼人,宛若一把利剑,直朝他袭来。

“沈兰蘅,玉霜她碰你了吗?”

沈兰蘅就这般站在那里,听着身前之人再度出声。待她说出那后半句话时,沈兰蘅竟于对方的话语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见他不答,郦酥衣似乎默认。

长夜微黯,男人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第几次。”

她有着一张与玉霜一模一样的脸,那双凤眸紧阖,鸦睫轻轻颤抖着。

待她再睁开眼时,眸底竟有一闪而过的哀色。

身前之人微屏着呼吸,问他:“沈兰蘅,你们背着他,做了多少次?”

闻言,少女不由得一怔神。

他知晓郦酥衣躁郁,知晓她口无遮拦,也没有精力再去与此人做无用的周旋。他曾在无数个受辱的夜晚后劝诫自己——她是疯子,郦酥衣是疯子,与一个疯子讲道理是无用的,反抗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只会让她的言行愈发疯狂。

他不要理会她。

不要激怒她。

就像上次马车后那般,无视她的存在,将她视若空气。

自己斗不过她。

可眼下,听着郦酥衣那满带着侮辱的言语,沈兰蘅终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皱了皱眉头,声音渐冷:“郦酥衣,你在说什么?”

迎上对方的目光,沈兰蘅只觉得抗拒,亦有什么沉重之物堵在自己胸膛之处,让他将真相不吐不快。

“他与玉霜,从未做那种事。”

闻言,对方不禁“噗嗤”一声,冷笑出来:

“沈兰蘅,你真当他是傻子。”

郦酥衣看着他颈间的红痕,眸底冷意更甚。

“沈兰蘅,是,他是比玉霜好骗,但他也不是你三言两语,便可随便打发的。”

男人用颤抖的手指指向他,夜色森森,她的声音愈发癫狂。

“她都这般了,沈兰蘅,她都与你这般了!你居然还与他说,你们二人并未苟且,并未做过那种事?你当他是傻,还是当他是五岁稚童!玉霜她怎可忍得住,她怎能忍得……”

对方忽然一吞声,眼底竟露出受伤的神色。

沈兰蘅被她的话呛到,哑然失笑。

“随便你如何想。”

趁着郦酥衣发怔,他伸出手,接过对方手中脂粉。

离京得匆忙,他未来得及好好收拾妆奁,身上带的东西不多,就只有这一盒桃花粉。

他方欲将其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还未来得及转身,手腕便被人猛握住。

对方一双乌眸死死盯着他:“他将你从京都带到西疆,不是看你们二人如何恩爱的。”

处于他腕间的力道渐渐加紧,紧得完全禁锢住他的行动,就这么一瞬间,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嘎吱”作响。

沈兰蘅再度皱眉,声音里已有些不耐。

即便是生气,他的声音也柔柔的,不似旁人那般尖利。

“郦酥衣,你松开他。”

郦酥衣仍紧紧抓着他,摇头:“他不松。”

她非但不松开,似乎担心他跑掉,那只手反而攥得愈发紧。

男人目光灼烈,依旧盯着他那纤纤玉颈,以及雪白肌肤之上,那一道道鲜明刺目的红痕。

她神色怔怔,伸出另一只手,似乎还想要去触摸。

瞧着那沾满了桃花粉的手指,沈兰蘅只觉得通体生寒。

他眉心紧蹙着,低斥道:

“够了!”

对方将他手腕攥得极疼,让他原本白皙纤细的皓腕间,也多了道红痕。

自望月阁到兰香院,自马车里到如今的军帐间。

他忍了一路,他默默忍了郦酥衣一路。

他一味地忍让,换得的却是对方得寸进尺的羞辱,是他愈发不能直视丈夫的愧疚。

她让自己不能直视玉霜,让自己不敢去直视玉霜。

不敢去触摸那样一个温柔美好的人。

沈兰蘅深吸了一口气,眸光颤抖着,尽量平声道:

“郦酥衣,他是玉霜的正妻,并非你的妻子。”

他不想再这般,不愿再这般。

“郦酥衣,你既只相信你所认为的,那他便告诉你——他与玉霜,苟且迎合为假,心意相通才是真。郎君心悦于他,他已心悦于她。从始至终,他所欢喜的便是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人。既是两情相悦,又何来苟且之说?”

一开始,迎他入府的是玉霜,与他拜堂的是玉霜,他要嫁的,同样也是玉霜。

更何况他如今真正爱上的、心心念念的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国公府的世子玉霜,而非她郦酥衣!

沈兰蘅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再这般与对方假意迎合,他怕自己要疯掉!

果不其然,就在沈兰蘅说完这句话后,男人的神色猛地一怔。不过顷刻之间,周遭的灯火黯淡下来,她的面容已变得煞白一片。

“……她喜欢你,你喜欢她?”

她面容灰败,一时间,像是还未缓过神。

冷风宛若冷刀,吹涌入军帐。

帐中炭火微熄,冷意如潮水般生起,将二人身形包裹着,亦将这满帐子的夜色挤得愈发狭窄逼仄。

今日早间阳光虽好,可到了夜里,星辰却是寥落。

月亮藏在乌云深处,灰蒙蒙的,看不见影儿。

男人眼中光影亦是一闪即灭。

郦酥衣眸光死寂,眼底情绪却是汹涌不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于他耳边低低出声:

“可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沈兰蘅,可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

“你既已是他的人,又怎能去做她人的女人?你既跟了他,又怎能心安理得地旁人辗转贪欢……沈兰蘅,你怎么可以……”

不等她喃喃完。

少女用一只手将桃花粉重新收回妆奁中,继而转过身,将她的话语截断。

“他从未跟了你。”

他性子柔和,一张脸更生得清丽无害。

郦酥衣猛地抬头,只见他用温和的声音,说出那冷冰冰的话语:

“他的所作所为,皆是你强迫。”

冷冰冰的,一字一字。

少女眼底的清光化作一把温柔的利刃,朝她的心头扎来。

是啊,他从未主动的、心甘情愿地对她做什么。

他从未说过喜欢她,从未说过心悦于她,二人每每共枕,少女的声音要么带着哭腔,要么便是冷冰无情。他的眸光清冷,面色清冷,就连二人交吻时,那一双本该发烫的唇,印于她唇角之时,亦是一片冰冷。

从一开始,她们便是欺骗,便是强迫。

便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虚与委蛇。

沈兰蘅本想着,待自己说完这些话后,可以让对方看得更清楚些。却未料想,身前的男人仅是怔了怔神,片刻之后,她竟缓缓道:

“所以,只要他继续强迫,便能一直拥有你吗?”

他的神情一顿,心中警铃大作!

——她在想什么?

——她怎么会……如此想?

——真是疯了!

沈兰蘅还未出声,那人竟再度走上前来。

帐帘口在她身后,那帘帐极厚,星光与月色皆照不进来,又被夜风吹鼓着,拍打出一阵“扑通扑通”的声响。

他的心跳声亦被这道声息映衬着,面上寸寸发白,手脚亦慢慢变得冰冷。

这一回,她虽是逆着光,面上却露出了然的神色。

她步履缓缓,却逼得沈兰蘅连连朝后倒退,一时间,竟让他的小腿磕在那床脚之处。

少女声音发急,忍不住唤道:“郦酥衣,你做什么?!”

做什么?

对方恍然大悟地伸出手,用带着老茧的手掌,轻抚过她白皙的脸颊。

男人气息温热缱绻,带着熟悉清润的兰香,扑至郦酥衣面容上。

他哑着声:“原来我只有强迫,才能得到你吗?”

郦酥衣身前光影一沉,对方已逼上前,将她按在床栏上。

根本不顾她任何阻拦,身前的男人已埋下头,深深吮吸了一口她脖颈间的馨香,贪恋道:

“郦酥衣,你也爱我,你也爱我对不对?你说你爱我,说你也心悦于我。你说……我无须迫使,你与我在一起也快乐,也欢愉。沈顷能做的,我也都能做,甚至我能给你更多……”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竟从原本的强硬之势,一分一分,转变成为低声下气的哀求。

他声声哀求着,气息起伏,不甚平稳:

“你也喜欢我,你也爱我。郦酥衣,沈顷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郦酥衣,你方才说的都是假话,你不能这般……”

先前的桃花粉无甚效用,轻覆于其上,不仅并非能将那痕迹完全遮挡住,甚至还一碰就掉。

沈兰蘅一边说着,一边倾下身,浑不顾身前之人的阻拦,固执地扒开她的衣领。

雪肤莹白,鲜渍夺目。

男人的眼神就这般被刺了一刺,也仅是这么一瞬间,他莽撞地再度垂首,吻上那冰凉纤细的颈。

他要亲自将那印痕遮住,将那印痕全都遮盖住。

将那沈顷先前留下的印痕,用他的痕迹,一点点,一寸一寸……全部遮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