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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083(2 / 2)

见到沈顷来,郦酥衣止住了话语。

因是未行军,男人只着了件素色的长衫,掀帘走出来。

微风拂动他的袖摆,雪白衣袂轻扬,衬得他十分儒雅斯文。

周遭是漠漠黄沙,显得他格外格格不入。

见着二人,沈顷轻轻颔首,眼神里似有微疑之色。

苏墨寅未曾想到,眼前看上去这般好脾气的少女,竟能将自己这样劈头盖脸好一顿骂。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苍白着面色朝沈顷一揖,灰头土脸而去。

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身侧男人愈发不解。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郦酥衣抿抿唇。

一方面顾念着好友的隐私,她并未直接告诉苏墨寅,识音怀有身孕一事。

另一方面……

书信中,宋识音也提到,不想以孩子要挟苏墨寅,让他因此而迎娶自己进门。

宋识音敢爱敢恨,希望对方与自己携手是因为纯粹的爱意,而并非其他。

日头渐落,郦酥衣看着苏墨寅远去的身形,叹息。

对于宋识音与苏墨寅的情史,沈顷先前也有所耳闻。见着妻子眉间忧色,他多少也能猜出个大概。思及此,男人伸出手,将郦酥衣孱弱的身形轻轻搂入怀中。

“郎君。”

“是在担心宋姑娘的事情吗?”

沈顷低垂下眼。

他的眼睫极长,极为浓密,垂搭下来时,稍稍遮挡住那柔和的目光。

郦酥衣没有遮掩,诚实地点头。

沈顷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衣衣,你莫要担心。回去我好好同他说道一番,叫他千万莫要辜负了人家宋姑娘。”

见她面上忧色仍不改,对方继续而道:“我与苏墨寅相识数年,他看上去虽说浪荡了些,可本性却是不坏,不会让宋姑娘受委屈的。”

闻言,她将脸颊贴在沈顷怀里,轻轻点头。

这一场战役艰难,郦酥衣能预料到,此次大凛与西蟒,必定会是一场鏖战。

她在西疆,看着沈兰蘅学习,看着沈顷练兵。

顺便养养胎、回回信、劝劝苏墨寅。

却未想到,有一日——

宋识音竟像她当初追沈顷一样,义无反顾地追到西疆来了。

……

宋识音来时,西疆难得地下了一场雨。

一场春雨一场暖,彼时玉霜正收拾着晾晒的衣裳,同郦酥衣笑道,春天终于要来了。

郦酥衣分外喜欢春天。

春回大地,万物复生。入目的一切都是生机勃勃,都是昂然之景。

她尚未来得及应答,便听闻帐外又传来一阵骚动声。

“女人?咱们西疆,怎么来了一个女人?”

郦酥衣耳尖,那些话语穿过窸窸窣窣的春雨,就如此传入军帐。

“是呀,这怎么来了个女子?看她样子似是在找人,不知是何人的家眷?”

闻言,她眼皮忽然猛地一跳,忙不迭跳下榻,掀帘走出去。

外间正下着雨。

西疆不比京都,更不似江南,落起来雨时,雨珠如豆般扑腾腾地向下砸落。当她走出帐帘,只一眼便瞧见那名紫衫子少女。她一袭素衣,随意披散着头发,正要被周遭将士捉押住。

见状,郦酥衣赶忙喝到:“住手!”

那将是见到她,恭敬:“将军夫人。”

“快将她放开,”郦酥衣道,“她是我的好友。”

听了这一声,前去捉拿宋识音的将卒登即被吓得丢了魂儿,那人连忙将宋识音撒了,捡起地上的骨伞递给她。

“下官不知,下官不知,一时多有冒犯。还望夫人赎罪。”

适才挣扎,宋识音身上淋了些雨。

青丝黏在少女本就发白的面颊处,她这一路风尘仆仆,愈添疲惫之色。

那将士公事公办,郦酥衣并没有怪罪他,赶忙迎上前去,为识音身上披了件衣裳。

大凛风气开放,但终究男女有别。

郦酥衣厉声,令左右之人都低下头。

她将宋识音带回军帐中。

西疆比京都寒冷许多。

刚刚又淋了这一场雨,宋识音的身子冷得发抖。

“音音,你怎么来西疆了?”

这一路周折劳顿,使得身前之人消瘦了许多。

郦酥衣看得分外心疼,取来干净的手巾,为友人擦拭发上水渍。

闻言,宋识音微垂下眼,语气听上去倒是云淡风轻。

“我想找他,就过来了。”

郦酥衣手上顿了顿,继续问:“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我的贴身婢女,”隔着帐子,她朝外看了眼,努了努嘴,“如今还在帐子外头。”

不知是不是郦酥衣的错觉,自她前往西疆,与宋识音有这么久未见,对方似乎变得安静了许多,也不似先前那般热情活泼。

一个女子跋山涉水,自京都一路而来……

郦酥衣不敢想象,她是下了怎样的决心与勇气,又饱受了怎样的非议。

“我去给你拿几件厚实的衣裳,这里不比京都,要冷一些。”

郦酥衣顿了顿,又看着她道,“音音,你是背着家里面跑出来的么?”

“没有。”宋识音答,“我爹爹知晓。”

“那宋伯伯——”

似乎能预料到她将要问什么,对方微微仰首,轻哼了声:

“他才拦不住我。”

如此俏皮,如此高傲。

她终于有了些许先前的模样。

见她这般,郦酥衣才稍稍放心些。她伸出手,将好友的手指头轻轻捏住。

“你呀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到这边来,你可知晓这一路有多危险。”

宋识音也反手将她的手指捏住。

“那你呢,衣衣,你当初不也追沈顷追到西疆来了。当初你离开的时候,可知我同样又有多担心。更何况呀,我还能不知晓你的性子,如若我提前同你说了,你定要偷偷与我父亲说,好让他提前将我关起来呢!”

闻言,郦酥衣哭笑不得。

“好呀,在你心里面,我便是这样的恶人。”

“当然不是。”

紫衫子少女吐了吐舌头,“我只是想跟过来,看看你,看看他。”

先前,宋识音一直不能理解,好友为何会为了一个男人,义无反顾地追随到西疆来。

这一条路,那么远,那么难走。

风尘仆仆,马车摇晃。

现如今——

她唇边的笑意渐渐收敛,与好友交握的手指也一寸寸、愈发攥紧。

“衣衣,我好傻,那日的药我不舍得喝,我根本舍不得喝。我这一路追过来,只是想亲口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我有了他的骨血……他能不能,不要再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