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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 2)

葭音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僧袍。

在同龄女子里面,她本来就算是身材娇小玲珑,楚腰盈盈不堪一握。

而镜容给她的,是一件极为宽大的袍子。

并非刻意弯身,身前的领子已经乱了。衣领微垂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玉颈。

还有玉颈下若隐若现的春色。

葭音虽腰肢纤细,身材却是窈窕动人。她还记得先前在棠梨馆跑杂,明明是三姐姐唱角儿,下面的看客却一眼看中了她。那客人是京城里有名的富人,一掷千金要她作陪。葭音哪里见过这种世面?还未来得及拒绝,就被那男人拉了过去。

他身上有着很浓烈的酒味,她隐隐有些反胃。

对方不怀好意,一双眼直往她胸前瞟去。

三姐姐要她忍一忍。

她不想对上那男人满是欲.望的眼,刚准备反抗,身侧陡然一阵清风。

三姐姐惊惶道:“馆主——”

大家都知道,沈馆主平日待葭音很好。

他一身月白色长袍,手里一把鎏金小扇,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得不成样子。

沈星颂不着痕迹地把她拉到身后,用身体把她遮挡住。他嘴角噙着笑,说要敬那人一杯。

一连好几杯下肚,贵人醉得不成样子。

沈星颂压低声音,同左右吩咐:“还不快把人抬进房里。”

目光落在三姐姐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馆主的眸色有些发冷。

夜风吹入万青殿,亦是让葭音瑟缩了一下。带着凉意的风吹得她心微吓,赶忙将衣领子提起来了。

一张脸又红得发紫,回想起方才那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少女不禁在心中暗忖。

这个镜容,真是不解风情。

他何止是不解风情。

长灯微晃,月色落拓,他的目光也大方落拓,没有半分对她的非分之想。

倒是她,不禁浮想联翩。

葭音撑着头,看着他读书。他的眉眼很好看,双眸有着骄矜的贵气,眉骨与鼻峰却是十分坚毅。佛子生得唇红齿白,眉间一点朱砂。青灯之前,他垂下眼睫。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1)

刚刚写着“葭音”两个字的白纸被她方方正正地叠起来,藏在手心里。

也许是过于紧张,她手心处微微有些发潮。

葭音觉得自己有点不大对劲了。

与在宫门前第一次见到镜容不一样,如今她看着面前的佛子,居然会觉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紧张到不敢与他接近,又想刻意与他接近。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先前,她也觉得沈星颂好看。

她觉得馆主,是她先前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即便是一件很简单的素袍,也会被他穿出与旁人不同的、风度翩翩的味道。素姑姑经常说,沈馆主身上带着一股贵气,他听戏、教戏、善戏,身上却没有伶人的市井味儿。

素姑姑说,即便是飞雪湘最有名头的二姐姐,也抵不上馆主半分的大气骄矜。

可面对馆主时,她虽然会心情愉悦,但不会有这种不正常的反应。

正想着,少女又抬眼,朝佛子身上望去。

葭音不知道的是,自己明明是这般柔和的目光,眼波流转之际,却徒生了几分旖旎之意。她的眉眼很勾人,像话本子里化作人形的狐狸,妩媚之中,偏还带了几分未经人事的纯情。

偏偏就是这无辜至极的眼神,最让人心乱神迷。

她忽然对桌子上的佛珠手串感兴趣。

在葭音的印象里,镜容一直都持着这串佛珠,长长的手指轻轻拨动圆滚滚的珠子,只一下,便让人觉得神圣而不可亵渎。

那佛珠的幽香,与他手上的香气很像。

“这珠子好生好看……”

她忍不住摸了一把。

却没有注意,镜容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

他紧抿着唇线,眸色微沉,葭音还没来得及把玩那佛珠,眼前一只手快速将其夺了回去。

毫不留情。

她愣了愣,转过头,佛子将佛珠捻紧,指尖微微泛着青白之色。

“镜容法师?”

他别过脸,声音清冷素净:“衣服干了便走吧。”

葭音一怔。

今夜风大,还有些燥,衣服定然已干了七七八八。

可是……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镜容在凶她。

少女咬了咬嘴唇,许是因为有些用力,粉嫩的唇瓣儿被咬出了一个浅浅的印。她有些不解地望向男人。

他侧着脸,只给自己留半张冷淡的侧脸,修长的手指扣了扣佛珠,没再出声。

可浑身上下,都游走着清冷严肃的气息。

她被这道气息所威慑住。

回过神,一股巨大的委屈感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

下一刻,她强忍着眼泪,冲出万青殿。

葭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鞋子也没有穿,披散着头发冲进一片漆黑的夜空。她不明白,自己只是碰了一下那珠子,便被他这样赶出万青殿。他的语气很冷,神色也很凉,像是冬天挂在屋檐上的冰溜子,尾身尖利,直往人心窝里扎。

他冷着脸,让她放下。

冷着声音,让她走。

葭音赤着脚,一脚踩在了路边的石子上,脚底板硌得她浑身发疼。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跑不动了,一抬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一所被废弃的后花园。

明明是春日,花园里的花却靡靡不振,完全没有春天的生机。

她靠着身后的假山,蹲下来。

泪水再也止不住,如决了堤的洪水。葭音抱着臂,把头埋在胳膊下面,小声呜咽。

她不敢哭得大声。

她害怕惊扰到了周围的娘娘。

她像只被人抛弃了的小狐狸,无助地蹲着啜泣,从喉咙里发出极低、极低的呜咽声,细白的肩头也随着哭泣声一抽一抽的。

葭音一个人哭了很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漫天的情绪让她根本抵抗不住,委屈、不解、迷茫,从心头冲上脑海,顺着她的眼泪流下来。

她再也不要理镜容了!

他这么冷,这么凶,话这么少,还从来都不对她笑。

这个臭男人,哪里有沈哥哥半分好。

自己之前帮沈星颂收拾东西时,即便是失手打碎了他最珍爱的花瓶,沈哥哥也只是笑了笑,告诉她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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