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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二合一)(2 / 2)

没有刚在林府见他时那么冷了。

不一会儿,镜容便挑好了东西。

她连忙收心,佯作也在挑耳坠,随意选了一对,让掌柜包起来。

镜容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地看她。

就在葭音准备付钱时——

他忽然走过来,抬手,轻轻制止住了她的动作。

葭音不解,仰起脸。

“怎么了?”

镜容把她“挑选”的那只耳坠取过来。

一个出家人,站在满是女孩子用的珠宝首饰前,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葭音心中隐隐生了禁忌感。

佛子手指修长,捻着那耳坠子,低下头扫了她一眼。

“怎、怎么……”

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眼中闪过一道促狭的光。

他捻着耳坠,轻声道:

“夫人的耳垂上,没有耳洞。”

她怕疼,又晕血,自从沈星颂把她领到棠梨馆后,便依着她没有给她打耳洞。

平日佩戴的首饰,也都是耳夹坠子。

葭音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方才在偷看镜容,她也没有注意,随便挑了一只耳坠。

镜容的目光淡淡落在少女干净玲珑的耳垂上——她的耳朵极为小巧秀气,如今耳垂正微微泛着红。

像是满腹心思突然被人撞破,慌张之余,她闹起小姑娘脾气来:

“没有耳洞就不能买了吗?我就想买,这对耳坠漂亮。”

她红着脸付了钱,故意拿着耳坠,在掌心中把玩。

以此来遮掩心事被戳破的尴尬。

镜容抿了抿唇,也没再说什么。这三年下来,他的性子果真冷了许多。

可葭音依稀觉得,眼前的镜容,还是之前那个会对自己笑、会对自己百般纵容的镜容。

二人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一座寺庙。

寺庙前竖着一块牌匾,其上三个大字——青灵寺。

这不是……三年前她与镜容出宫时来的寺庙吗?

当初镜容说这里的人招摇撞骗,如今这寺庙,竟还多了个名字。

对方俨然也认出了这里,眸光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葭音知道,对于佛堂,他一直保持着敬仰之心。

于是她提议,去寺庙里面走走。

这里比梵安寺要清冷上太多。

她先镜容一步,走进观音殿,转过头时,却发现对方还在门外站着。

“你怎么不走?”

对方的眸色又是一动,垂下眼睫,安静地跟了进来。

二人跪坐在蒲团之上。

奉香时,她觉得隐隐有一道目光,一直在跟着自己。

那道眼神很复杂,有诧异,有惊愕,更多的,则是探寻。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朝观音像一拜。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怎么开始信观音了。”

葭音目不斜视,声音又细又轻。

“我知道你想问我今天中午的事,圣僧不必担忧我。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已经习惯了。虽然总有些人胆大包天,可我毕竟也有林家的庇佑,他们对我做不了什么的。”

她淡淡道:

“我不去招惹别人,总有些人来招惹上我,我避不开,便也习惯了。而且,现在我懂了,人做不了的事,就会去求神佛。”

而镜容,就是她的佛。

葭音转过头,望向身侧之人。

镜容微拧着眉,凝视着眼前眉眼含笑的小姑娘。她唇角微扬着,发髻上的钿玉闪闪发光。

微愣须臾,他低声:“你这三年,过得不好。”

“也不能说不好,我过得可比许多人幸福多了。”

葭音扬着唇角笑笑,“我可是很容易知足的,林府的日子可比棠梨馆自在多了。”

佛子垂下眼睫。

她在说谎。

心中一阵绞痛,他竭力克制着吐息,攥着佛珠的手一紧。

面对着观音菩萨像,镜容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拜别了菩萨,跟着镜容一起走出正殿。

只一眼,就看见院子里的姻缘树。

一些记忆浮上脑海。

她不由得感慨万千。

不等镜容反应,葭音一个人跑到姻缘树西边,那里果真有守着签筒的僧人。

“我……想再抽一签。”

“再抽一签?”

“嗯,三年前我在这里抽了一签姻缘签,可惜这三年有些变故。我可否……再抽其他的?”

送上门来的生意岂有不做之理?对方笑了笑,温和道:“当然可以。”

三年之前,她在这里郑重其事地写下自己和镜容的八字。

她记性不好,但对方的八字,她却能倒背如流。

葭音提了提笔,回首看了一眼镜容,日影薄薄的落下来,他身上树影婆娑。

佛子眉目清淡,朝她望过来。

三年前,她才不到十六岁。

敢爱,敢恨,年轻,明媚。

而如今——

她垂眼,看着笔下。

葭音,年十九。

镜容,年二十一。

岁月教会了她成长,教会了她隐忍与克制。

葭音捏着签子,转过头。镜容正站在那棵系满了红绸带的姻缘树下,只见她忽然眼神一放光,似乎听到了天大的喜讯一般,对着他痴痴地笑了起来。

笑容明媚灿烂,如一朵缓缓盛开的红莲,让他避开眼眸。

……

是夜。

梵安寺,灵堂前。

月色朦胧,笼于佛子面上,镜容无声走进灵堂,看着师父的灵位。

“镜容啊,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清缘大师的谆谆教诲。

镜无师兄的字字叮咛。

以及师弟们的苦苦哀求。

冷风吹鼓他的衣袂。

佛子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张清丽的脸。

他跪在蒲团之上,仰首看着师父灵位,忽然低声:

“师父,您罚我三年了。”

三年了,他在辟谷殿面壁思过。

师父原以为,这三年会让他潜心静修,却未曾想过,整整三年,他不敢看观音。

从此不敢看观音。

怕自己的心思玷染了原本神圣高洁的观音娘娘。

更怕会透过观音,看到那个人。

她赤着脚,踩着春毯,演着观音送子。

夜风猎猎,镜容在灵堂前长跪许久。

灵堂前的蜡烛忽然灭了。

黑夜中,佛子目光清澈,他站起身,准备再点燃蜡烛。

手肘却无意间碰到一个小匣子。

噼里啪啦,匣子从桌上坠落,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他点燃了蜡烛,去收拾东西。

这是师父的遗物,里面都是师父极为珍视的、或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镜容怀着愧疚之心,缓缓福身。

修长的手指将物什一件件整理好。

忽然,他看到一张半摊开的布条,布条边缘泛着黄,看上去有些年纪。

摊开露出来的,正是个“容”字。

鬼使神差地,他取过布条,用手拂去其上灰尘。

一行清丽的梅花小楷映入眼帘:

梵安寺圣僧,吾犯下滔天大罪,无颜面对族人,怀胎十月,诞下一子。吾罪不可恕,可吾儿阿容尚在襁褓、年幼无辜,还望大师收留之。日后若有人问起,断不可说其与余氏有任何关系。种种瓜葛,悉数断灭。只愿吾儿潜心静修,一生侍奉佛祖神灵,以恕前尘之过。

落款,罪女余氏。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收藏这本书的小天使们应该知道,这本书本来叫《从此不敢看观音》,呜呜呜我好喜欢这个文名,文名不让用,我就放在文章摘要啦,满足=w=

后排打个小广告哦!前几天写出来的新文文案《细腰藏春》,相当于是跟《明月咬春》《芙蕖怯春》一个系列的。后两本分别写的是禁欲者沉沦、温柔者掠夺,这本想写一个上位者低头的故事。

文案:

姜泠怕极了步瞻。

他心狠手辣,虚伪自私,目中无人,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是赫赫有名的奸臣。

前一刻还当着众人、恭恭敬敬地接过御赐的婚书,下一刻就将当朝天子幽禁于长明殿。

人前,步瞻揽过她的腰身,替她簪鬓角海棠,温柔唤她夫人。

人后,他从不在闺阁内怜惜她一下,就连她临盆那日,对方还在外处理政事。

那夜大雨倾盆,姜泠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隐约听见有人冲进来大喊:

“相爷说弃母保子,务必保住孩子!”

她登时手脚冰冷。

所幸姜泠命大,老天爷留下了她。

*

大宣十六年,步瞻夺位称帝。

当晚,就把她幽禁在了燃春宫。

她听宫人说,步瞻将他们的孩子教得很好。

识大体,通诗书,有勇有谋。

与这个父亲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当小皇子拿刀架在步瞻脖子上问他要母妃时,步瞻只说了一句话:

“你记住,你母妃已经死了。为人君者,当学会无情。”

大宣二十年,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消息传到长明殿时,步瞻握着毛笔的手一顿,须臾淡淡道:“那便葬了罢。”

那一晚,皇宫的桃花都谢了。

*

姜泠死的那一晚,步瞻在燃春宫坐了一夜。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男人龙袍上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底空了一块。

前半生,他背主叛君,挟天子令诸侯,无恶不作。

后半生,他用余下的漫漫时光,陷入一场痛彻心扉的赎罪与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