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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局中局中局(1 / 2)

夜已深沉,风声寂静,巴蜀夜里雾气浓厚,就算提灯也只照得亮身侧半米,去唐门的路又险阻重重,众人便只能先修整一夜,明日再动身前往唐门寻程家兄妹。

此时客栈大堂已熄了灯,经了方才那一番折腾,韩绍真带来的护卫更为警惕,将整个客栈都把守得水泄不通,就连房顶都特别部署了几人。

“老夫此次前来,并非是未卜先知你会在此遇上麻烦,更不是为了对何彦舟那老家伙赶尽杀绝的。”

韩绍真缓声道:“况儿,我实是另有要事与你商谈。”

几人已回到屋中,而那自称唐渺的少年也已被安置到了其他房间。如今这本该是入梦的时辰,林江月和韩凝早抱成一团在旁打着哈欠犯困,便只余严况一人在听韩绍真讲话。

“相爷有话直说,不必兜圈子。”严况一如既往直截了当道。

被严况怼得多了,韩绍真也不在意,只道:“可惜此刻程书生不在,否则老夫倒想与他说声抱歉。”

韩绍真这话题来得没头没尾,上下不通。严况虽觉意外,开口却仍是淡漠:“莫说你因当日诏狱之事对他愧疚,毕竟严某识得的韩相公,从不在意他人死活。”

“唉……况儿你,你啊……你怎得不听人说话啊……”

韩绍真像极了被儿子顶撞,却还是由着对方的慈父,他搓搓手心无奈道:“先前老夫为证清白免除麻烦,的确是拿程书生那疯癫妹子的性命威胁过他,还逼你对他下了狠手。也亏得是你心软才留了他性命,虽说他先前跟着何彦舟那老家伙参我,后来又跟着袁善其那老东西诋毁我,但……”

见严况不接话,韩绍真清了清嗓子四下望了一圈,确认无人偷听后方才定定神继续道:“老夫早知这程书生不过是个马前卒、小棋子儿罢了。可你走后的这几月,老夫遇到了些不寻常之事……反复斟酌后,发觉这程书生啊……也许并不只是何彦舟和袁善其的棋子。”

此言一出,严况眉心微动还未开口,韩凝倒是微微清醒了些许,打着哈欠插嘴道:“阿爹,到底是什么不寻常的事啊……值得你把府里的下人打发出去一半,又把家里搞得跟铁桶一样……”

韩绍真略带嫌弃的瞥了一眼韩凝没应声,严况听了这话却是心上一沉。

严况犹记昔年,韩绍真跟何彦舟和袁善其三方斗法斗得死去活来,又被一派清流文人视为死敌,时有刺杀之事发生,可就算是那时都不见他有如此警惕过。

韩绍真似乎倒也不急着解开谜底,只道:“况儿,你可还记得三王爷?”

方才还在说程如一,此刻又跳到三王爷,严况倒也像是习惯了韩绍真爱卖关子,只职业病发作般应道:“三王爷杨承胤,高祖三子,先帝胞弟,当今圣人的三皇叔,不近酒色,仁善温和,时常以家私救济穷人,深受陛下爱重,在百姓之中口碑亦是极好。但他从不参与朝政之事。”

“莫非?”严况想到了什么,神色登时敏锐起来转头看向韩绍真。

“正是。”而韩绍真也朝他微微颔首,捋了捋他那并不长的胡子认同道:“知我者,况儿也。”

严况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道:“证据呢?还是这根本只是你的猜测。”

韩绍真一本正经道:“况儿信我,老夫这是……有理有据的,猜测。”

“啊……啊!?”

刚巧被窗外冷风吹醒的林江月听了这两人的对话,不由一头雾水抓着自己的头发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我睡了多久?韩凝你听明白他们说甚了么?”

说着,她还用胳肘怼了几下身旁迷迷糊糊的韩凝。

韩衙内被怼得回了神,连忙摇头道:“我爹惯会打哑谜……习惯就好……”

“绝无可能。”严况缓了缓神色道:“你大可收起你的猜测,明日就带衙内回京,我还有要事待办,就不送了。”

“诶!你这孩子,你这孩子……”韩绍真急得起身道:“况儿!老夫知道你现如今正极力地维护那程书生,但是你先别急!老夫只是说这程书生未必只是被明面上的棋手利用了,没说他就是三王爷的暗桩啊!也许三王爷也只是利用了他呢!?”

此言一出,林江月和韩凝却彻底精神起来,韩凝更是吓得从床上径直蹦起身,上下左右都小心翼翼看了看,低声道:“爹!你不是从小就告诫过我,我想怎么发疯都成,但决不能议论皇家半个字,提及都不行吗!”

而林江月也意外道:“是我知道的那个三王爷吗?据说他是个贤王,民间都传颂他的功德善举,怎么……他利用程先生?能利用程先生作甚……”

林江月还是满眼不解的挠着头,而韩凝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跟林江月得意洋洋的解释道:“那自然是为了我大哥……”

林江月愣了一下,韩绍真则是脸色异常复杂缤纷,仿佛各色的染缸碎了一地,流汇出七彩斑斓乱七八糟但不算好看的颜色出来,而严况面上虽波澜不惊,内心竟然觉得有几分……想笑。他忍笑忍得辛苦,但只消稍稍想想程如一还身陷险境,才将笑意全然压了下去。

“咳,老夫也的确只是猜测……猜测啊。”韩绍真尴尬的转移话题道:“正如况儿所想,那次老夫为证清白,请了三王爷这尊活菩萨来诏狱做见证。本以为他平日里深居简出,定是难求难请,谁知竟然顺利。”

“而况儿你走后……这位不理朝政不结交官员的三王爷,竟然几次三番,欲要与我秘密约见。”韩绍真言语间神色逐渐深沉,而严况听至此处,也终于明白了韩绍真不远万里前来的真相。

严况不由问道:“你见了?”

“自然不能不见,但也不敢坦诚相见。”韩绍真叹道:“况儿,直言罢。难道你就没有发觉,那被你宝贝得不得了的程书生,好像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啊……”

说着,韩绍真重新落座,用拇指上的紫玉扳指轻扣着桌案,缓声道:“程如一先后的两个旧主,如今已没有一个得势的。何彦舟不必老夫多说,那老家伙气数已尽,而袁善其虽然还在京中,地位却已大不如前,甚至牵连着皇后都几月来见不得陛下一面……老夫早就想过,这程如一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无处投靠安身的寒门子弟,可怎么那么凑巧,竟先后串连起了我们三名朝中最为得力的臣子,还能让我们三个老家伙落得个两败一伤的局面……”

严况刚想说可韩绍真并未伤着什么,却又猛然发觉不对。若是当日韩绍真未能请来三王爷做见证,便也会就此折损了信誉威严,此后若是不得圣意,此事随时都能被挖出来大做文章。

见严况欲言又止,韩绍真便直接道出内心猜测疑虑:“程如一曾被迫与老夫斗法两次。可这两局,或许只是一局。而老夫跟那两个老东西,和程书生一样……不过只是局中棋罢了。”

……

一路上,程如一都被人蒙眼拖拽着行走,这情形倒是让他想起了先前在蓬莱新乡,也是这样被那些侍女引了进去,不过……那些侍女倒是比这两个唐门弟子温柔多了。

这回他记不清路,更没必要记路了。一是如今这一路上并无太多拐弯,就连风声风向也难以察觉,反倒是时常原地停下,而脚下却微微震动,过了片刻再继续前行,叫他着实摸不清头脑;二是就算自己记住了路,也只是回牢房的路。毕竟他是被弄晕了抓来的,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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