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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1 / 2)

天刚蒙蒙亮, 一行人登上了官船。

刮了一夜的风,空气格外凛冽。码头一如既往地热闹,力?工脚夫货郎来往穿梭, 吃食摊炊烟袅袅。

齐重渊起得?太早, 睡眼惺忪从马车上下来,沉着脸先行上船去了船舱歇息。

殷知晦同送行的唐知县等官员说了几句话, 见文素素的骡车已经到了, 瘦猴子他们在忙着赶车搬箱笼。

殷知晦便未再?多言, 道别唐知县等人?,似乎朝文素素看了一眼,又似乎没看, 大?步上了甲板。

文素素裹紧披风,在最后?晕乎乎上了船。半夜时?她就?觉着嗓子不大?舒服,早起愈发沙哑。她估计是这段时?日太累, 天气变换时?着了凉。

问川追了上前,将手上用干荷叶包着的东西交给了许梨花,道:“这里面?是香药,若娘子晕船,你熬煮了汤给娘子服用。要是娘子不喜香药味苦, 闻闻气味,亦能缓解一二。”

应当是殷知晦考虑周到,吩咐问川备了晕船的药。

文素素颔首道谢,问川忙道不敢, 朝岸边指了指,道:“就?在那里买的。这家的香药汤很是不错。说起来, 娘子估计认得?,是武大?财娘子曹氏的买卖。武大?财在馄饨铺被娘子揍了一顿, 回去吃酒醉死了。曹氏以前做焌曹,她不仅擅长茶饭,还擅配制熬煮香药。武大?财头七过了之后?,曹娘子便开始在码头边支起了香药摊子。如今买卖不好不坏,日子还过得?去。”

文素素回忆了下,顺眼朝问川所指方向看去。一个妇人?穿着干净的灰布衫裙,发髻梳得?整齐利落,脸上带着笑,手脚麻利地盛香药汤,收钱。她的一对儿女,乖巧地坐在一边吃馒头。

穿过人?群,文素素看到收拾武大?财的馄饨铺。有妇人?娘子从铺子里出?来,也有妇人?结伴进去。

风卷起文素素的发丝,她抬手拂去,脸上笑意隐隐,转身上了甲板。

曹氏与她们的日子,不算顶顶好,但比以前要自在,自如,便是好的开端。

三层的官船,文素素被安排在了最上面?,与殷知晦齐重渊同住一层。

船舱里塌几案桌一应俱全,歇息的软塌与外间?用屏风隔开,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稍许潮湿。

文素素让许梨花点了熏笼,解了衣衫上了塌,道:“我先歇一会,要是有人?来找,若无急事的话,就?说我身子不大?舒服。”

许梨花关心地道:“老大?的嗓子好似不大?好,喜雨说七少爷每次出?门?都会备些药,可要小的去求剂药汤?”

文素素说不用了,这一场病来得?及时?,她会病到到京城。

困在船舱里,免不得?要与齐重渊耳鬓厮磨。

文素素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便不会扭扭捏捏,觉着难受与不甘。

只是到京城的船,顺风顺水的话,约莫要走二十余日。

最严酷的刑法,也莫过于?此。

文素素不能过早消耗掉齐重渊的热情?,事情?皆具有两?面?性,他生性凉薄自私,深情?比唾沫浅。

许梨花便没再?多问,忙放下行囊,前去点了熏笼,守在了外间?做针线。

文素素睡到半晌午时?,就?被齐重渊的声音吵醒了,他在外间?不悦训斥道:“怎地不早说,你是如何伺候的?娘子病了,这是天大?的事情?!青书?,你去让船靠岸,去将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

青书?应是,许梨花战战兢兢道:“王爷,娘子说歇一阵就?好,让小的莫要吵醒她。”

文素素暗道不好,赶紧掀开被褥下榻。只是她慢了一步,只听到许梨花闷哼了声,齐重渊怒骂道:“狗东西,居然?敢顶嘴,拉下去给我打!”

“王爷。”文素素来不及穿衣,汲拉着鞋子奔到了屏风边,扶着屏风喘息,朝许梨花伸出?手,“梨花,你来扶我一扶。”

许梨花眼泪直掉,死死咬住唇不敢哭,一瘸一拐走进来,扶住了文素素。

齐重渊关切地打量着文素素,听她嗓子沙哑,连走路都扑没力?气,大?步就?要上前。

文素素慌忙别开了头,道:“王爷莫要过来。”

“我关心你,为何不能来了!”齐重渊面?露不悦道。

文素素头抵在屏风上,声音低了下去,道:“过了病气给王爷,我会心疼。”

齐重渊眉毛顿时?舒展开,他笑了起来,柔声道:“我身子骨好,无妨。快让我仔细瞧瞧你,身子不好别硬撑。”

文素素道:“王爷回到京城,先要面?圣。若是身子不好,恐惹得?圣上担心。王爷,天气转凉,船上尤为冷一些,王爷定要保重身子啊。回到京城之后?,事情?多得?很,件件都离不得?王爷啊!”

齐重渊听得?舒坦极了,笑着道:“好,就?依了卿卿。卿卿且好生养病,早些好起来。”

待齐重渊离开,文素素看了眼低着头,啪啪掉泪的许梨花,问道:“可有伤着?”

许梨花摇摇头,拉起裙子,捞起裤腿看了下,脚踝处青了一块。

文素素回到塌上,靠着软垫道:“坐吧。”

许梨花在杌子上坐下,低头抹泪。她打了个寒噤,低低道:“老大?,王爷都不讲理,小的怕得?很。”

文素素嗯了声,小声道:“王爷不是不讲理,是不会与你,与我,甚至与王妃,贵妃娘娘讲理。”

许梨花抬头怔怔望着文素素,脸色苍白,道:“王爷怎地会这样?”

文素素反问道:“陈晋山可讲过理?陈晋山会与谁讲理?与张氏?陈晋山为何要与张氏讲理?”

许梨花呆了呆,道:“张氏娘家有本事,堂姐夫是官。”

文素素道:“你看,道理你都明白。你要人?与你讲理,首先你得?有人?与你讲理的本事。先前我同你们说得?很清楚,最好当哑巴,当瞎子,你嘴上答应了,却没听进心里去。可能你还会不服气,认为自己冤枉得?很。”

官船虽稳,始终晃晃悠悠,文素素头还晕着,便道:“你去寻瘦猴子,耐心听听他如何说。你要用心听,得?听进去。要是你还觉着委屈,受不了,到下一个码头时?,你可以下船回去。”

许梨花赶忙擦了泪,道:“小的会改,小的先去给娘子提饭食来,娘子想要吃甚?”

文素素滑进被褥躺着,道:“我没胃口,等睡醒了再?说。”

许梨花起身走出?去,前往厨娘做饭的舱房,取了炖鸡汤的食材,朝甲板那边喊了声。

瘦猴子与何三贵在甲板上,正在看着对岸说话,见到许梨花抱着罐子,走过来问道:“老大?可有好些?”

许梨花道:“好些了。我给老大?炖罐子鸡汤,等她醒了煮鸡汤面?吃。”

瘦猴子瞥了许梨花一眼,咦了声,捅了捅何三贵:“贵子,你的花儿妹妹好像哭过。”

何三贵立刻紧张地道:“花儿,谁欺负你了?”

瘦猴子慌忙拉住了何三贵,朝四?周望了望,“哎哟,你们小声些!贵子去提只小炉子,我们去那边给老大?炖鸡汤。”

何三贵连忙去问厨娘要了炉子,走到僻静的角落处,放下小炉将罐子放上去煮着。

几人?坐在木桩上,瘦猴子四?下再?仔细望了一阵,小声道:“贵子,这是官船!官船是只有官身才能坐的船,一路畅行到京城,遇闸关无需交钱,民船皆要让道。这艘官船上,住的是何人?,你莫非不知?住在上面?一层的,你更是一清二楚。先前花儿在上面?伺候老大?,你说谁能欺负花儿?知道是谁欺负了,你又能如何?”

何三贵神色黯淡下去,难受地道:“我什么都不能做,以前不能,现在也不能。花儿,对不住,我护不住你。”

许梨花望着炉火,像是没听到何三贵的话,转头看向了瘦猴子。

瘦猴子朝她呲牙笑,“是老大?护住了你。你说说看,你又给老大?如何添乱了?”

许梨花将先前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说了,“老大?让我听听你如何说。”

瘦猴子瞪大?眼,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扎扎实实打量着许梨花。在何三贵要抬手时?,瘦猴子倏地坐直了身,白了何三贵一眼。

“瞧你那跟狗护食的德性!我这个人?,深情?得?很,看不上花儿!”

何三贵脸沉下来,骂道:“滚你娘的,你才是狗!”

瘦猴子双手抱胸前,一幅高深莫测的神情?,道:“我不与你一般计较。花儿,我瞧你印堂发黑,委屈都快冲垮河道,这得?要闯大?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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