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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1 / 2)

从桑家园子回到府中, 薛恽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能睡着。

眼前尽是画舫里的金碧辉煌,珍珠的?温润, 金子的?光芒。

权贵人家的?铺子, 有?几家是靠着正正经经做买卖赚钱。

常平仓进新粮,出陈粮, 丰年籴粮抑制谷贱伤农, 荒年出粜平抑粮价, 赈济灾民。

这一来一回,州府皆要借粮食行?之手?。尤其是出陈粮,能接到陈粮的?粮食行?, 谁不是靠着关系靠山。

丰裕行?也是从薛氏女儿?嫁进皇家开?始真正发达,在赋税等方面占尽了便宜,方才在大齐拥有?大大小小近五十间铺子。

“薛舅爷, 你若是不信,尽管去查。哪怕是没监司同意,自己偷偷买粮,首先肯定瞒不住丰裕行?。”

“无论监司允了,还是丰裕行?卖些口粮出来也罢, 就看薛舅爷方便。咱们在商言商,粮食价钱照着市价。”

“薛舅爷的?恩情,简直犹如再生父母。只要凑足他们归乡的?粮食,不知薛舅爷是喜欢猫眼石, 还是红宝石?”

赵阜的?双手?上各戴了指环,赤金托上分别镶嵌着绿莹莹的?猫眼石与红彤彤的?红宝石, 熠熠生辉。

若是番邦商人买到了口粮,以赵阜他们这群人挥金如土的?做派, 回报自无需提,全都落到了薛恽私人的?腰包里。

不过,薛恽眼皮子没这般浅,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要更大的?利!

薛恽心?砰砰跳,愈发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蒙蒙亮,薛恽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喊道:“长福!”

长福睡眼惺忪进了卧房,薛恽见他还在揉眼,坐在床沿上一脚蹬过去:“狗东西,还不打?水来伺候本爷洗漱,耽误了进衙门当差,本爷要揭了你的?皮!”

薛恽品级低,无需上朝,进衙门当差也随性?得很,冬日太冷,刮风下雨,天气适宜正好安睡,极少准时?过。

长福被踹了一脚,霎时?一激灵清醒过来。不过,长福还是莫名其妙,薛恽今朝怎地?这般积极,以为?他昨日在画舫上吃多?了酒,五通神上身了!

“大少爷,小的?这就去。”长福偷偷瞄了瞄薛恽,撒丫子跑去传饭传热水。

洗漱饭后?,薛恽就急吼吼上马车前往了衙门。同仁们已经陆陆续续到来,看到薛恽时?还颇有?些意外。

平时?薛恽当差闲散,纨绔世家子弟大多?如此,领着份闲差混日子。薛恽是皇亲国戚,差使当得稀里糊涂,大家早已经习惯,寒暄见礼后?,各自回了值房。

薛恽回到值房,找同仁要到监司的?文?书,在积压的?籴粮文?书中,果真找到了来自赵阜那几个番邦友人的?函。薛恽沉吟片刻,取出那份函,径直去找林尚书。

林尚书刚倒了盏热茶捧在手?上,见到薛恽进来,他放下茶盏,客气地?招呼他坐:“薛郎中可是有?事?”

薛恽见礼坐下,来时?理直气壮,真要开?口时?,却有?些语滞了,他吞吞吐吐,说了最近监司堆积的?文?书,“京城逗留了好些番邦商人,不得归乡。长久以来,有?损我大齐国威不提,番邦商人也不愿再与我大齐买卖来往,着实影响甚大,还请林尚书加以重视,三思啊!”

林尚书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叹道:“大齐今岁粮食收成欠奉,圣上仁慈,免了受灾州府的?赋税,朝廷粮草吃紧,薛氏的?丰裕行?应当最清楚不过。”

薛恽见林尚书一开?口就是朝廷,圣上,心?里暗自骂他老狐狸,大齐粮草再吃紧,也不缺番邦商人的?这几颗口粮。

如林尚书所言那般,丰裕行?最清楚不过朝廷的?粮食存储,他本意在推脱,不肯担半点责任罢了!

薛恽很是看不起林尚书的?没有?担当,嘴角不由得下撇,将赵阜友人的?函奉上,道:“林尚书,这几人自离开?家来到大齐,已经三五年没能归乡。他们家中也有?父母妻儿?老小,多?年不能见面,离得远,连个消息都带不回去,生死不知,实在是令人不忍。”

林尚书拿着几人的?函细看,旁若无人看得很是专心?,像是没听到薛恽的?话。

薛恽暗自咬了咬牙,道:“林尚书,你看,能否给这几人批复一点口粮,让他们能早日归乡?”

林尚书仿佛才看完短短的?几行?字,慢吞吞放下纸,再端起茶盏啜起了茶。

在薛恽等得快要绷不住,额头的?青筋都突起时?,林尚书总算缓缓道:“唉,这件事,仔细说起来,的?确为?难啊。圣上有?旨,违抗圣旨那是大罪,说不定一个通敌的?罪名安在头上,任谁也担待不起。”

薛恽并非初出茅庐的?无知小儿?,一听林尚书的?话,就知道他是在推诿。

林尚书话锋一转,道:“开?春以后?要春耕,春耕缺不得粮食。那些番邦的?商人,且再等一等,待春耕过后?再议,大齐也不会留着他们,迟早得让他们归乡去。”

赵阜说过,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离京,在别处去想法子了。

钱能使鬼推磨,地?方州府豪绅府中粮仓里,多?少能凑出些粮食。

赵阜叹气,“做买卖的?,就是要清清白白,若非实在无法,谁也不想摊上事。”

薛恽心?下焦急,恨不得淬林尚书一口。

林尚书呵呵,道:“圣上龙体抱恙,太子殿下监国。要是殿下能同意,也不算违了圣意。薛郎中,你去与殿下说明此事,要是殿下允了,这事不就解决了?”

薛恽伸手?取回了函,抬手?一礼告退,心?中将林尚书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要是能在齐重渊面前说得上话,还须得来找他这个老狐狸!

薛恽回到值房,想到那些金银财宝,泼天的?富贵,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

都怪薛嫄无用,不被夫君看重,身为?妻子,连夫君的?心?都留不住,还不如一个乡下来的?寡妇!

薛氏以后?的?大富大贵,还是得靠他啊!

薛恽如坐针毡到半晌午,他终是下了决心?,离开?衙门来到桑家园子。

画舫里,赵阜与袁掌柜正在吃茶。

袁掌柜看完最近的?花销账目,啧啧道:“老赵,瞧你这手?笔,哪怕是阎王地?府,也能被你给撬开?!”

赵阜连着几盏浓茶下肚,揉着眉心?缓解头疼,白了眼袁掌柜,闲闲道:“这大手?笔,跟王妃比起来,那是远不及也。唉,老袁,你别酸,这大手?笔的?差使不好做,我如今一提到酒就想吐。”

袁掌柜呸了声,“你跟谁比不好,去跟王妃比。”

赵阜不仅不生气,还颇为?洋洋自得认了,“这天下就没人能跟王妃比!老袁,你我以前也是跑腿做事,那干得,唉,真是雄鹰困在恭桶里,一身屎尿,动弹不得。咱天南地?北满天下地?跑,风浪一来,指不定连骨头都被大鱼嚼着吃得一干二?净。咱无儿?无女,了无牵挂,就图个痛快享受。不瞒你说,要再如以前那般,老子就不干了,一条船全天下晃荡去!”

袁掌柜慢吞吞道:“这天下还是有?人能与王妃比一比。老赵,这件事对着的?是谁?”

赵阜愣了下,一个翻身坐起来,双眼瞪得如牛一样大,一拍自己的?头,“哎呀!你瞧我,一天天的?吃酒,这脑子都糊涂了。不会真有?事吧?这坑,比海还大,比海还深,那可是这个!”

他举起拇指朝皇宫方向比了比,“比真金还真的?外戚,老袁,我还好多?银子没花呢,要是真有?事,你我相知相交一场,可要给我透个底,咱这就跑路!别的?不说,一入海,天皇老子都不怕!”

袁掌柜没好气瞪着他,无语道:“能有?什么事?这就是那边的?主意!”

赵阜眼珠一转,立即明白过来,“后?院不合?啧啧,这女人还真是,一碗水端不平,就别想着三妻四?妾,迟早要出问题。老袁,你要以此为?鉴啊,要真是喜欢水灵新鲜,花上几个银子,花楼里有?的?是,别香的?臭的?都往家中带!”

袁掌柜淬了他一口,沉声道:“老赵,你那张嘴别胡说!这种手?笔,你还以为?是后?宅的?女人争风吃醋?”

赵阜呐呐道:“我还真没想到那些,王妃清楚户部监司的?那些规矩,难道不是王妃告诉了那文?良娣,给她出的?主意?”

袁掌柜袖着手?,抬头望着头顶,幽幽道:“老赵,在江南道,京城,王妃连着输了好几场。要说是王爷的?关系,也不竟然。那几兄弟,都差不多?。福王尸骸可都腐烂了。”

赵阜神色怔怔,恍惚道:“还真是,这天下真是奇了,真有?女子比咱们这些男儿?厉害!”

袁掌柜嗤笑?一声,“天下奇了的?事情多?了去。闲话休说,王妃有?话,要抓紧了,别耽误了功夫,宫里的?那位熬不熬得过去都无关紧要,过年的?时?候得祥和喜气!”

说到此处,他犹疑起来,“老赵,那薛舅爷真能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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