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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待宰鸡子(2 / 2)

“急不来,朕知道。”朱厚熜又说道,“正如张鹤龄昏了头,用了方沐贤的计在日精门烧了一把火,朕到现在也不便办了他。但是今后该怎么办,正旦节前商议此后三年国策、明年国策时,卿等需要用心琢磨了。”

他眼神锐利地看向众臣:“朕不希望五年后、十年后,大明仍旧能给此等鼠辈这样的可乘之机。”

“……臣等必披肝沥胆,为陛下解忧。”

“此案查办清楚后,邸报传到各省。”朱厚熜点了点头,“事涉慈寿太后,朕便只令锦衣卫审结,留一份体面。此外,这些人擅于蛊惑人心,各省提调官今后该如何训诫本省士子?莫要还没学会正心修身齐家,倒是天天指点江山议论着如何治国平天下。”

“……是。”

这桩案子终究又是被他拿着借题发挥了,但谁让江南士子把太宗夷方孝孺十族搞得议论纷纷呢?

……

张太后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出宫了,但这回为了她的亲弟弟,她不得不去。

但谁能料到,人到了通州之后,张家车队和家仆虽在,但张鹤龄早在昨天夜里就跑了呢?

张太后看着她这“妹夫”崔元,惊惶无措地说道:“崔驸马,鹤龄这就是胆小,你万不能禀报说是畏罪潜逃啊!”

崔元不知道陛下是怎么让她不得不亲自来“劝”的,他只能无奈地说道:“现在也不知道侯爷躲到哪里去了。太后,天寒地冻的,您凤体要紧。莫不如歇息一晚之后,明日臣再送您先回去吧。”

张太后唯恐后面找着找着,她那弟弟惊恐之下就动了刀兵真成了一个刺驾反贼。

“崔驸马,永康是我自小看着带大的啊。”她哀求着,“无论如何要告诉他,陛下已查明真相,鹤龄只是被那贱仆蒙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找到他之后,若是他不信,我便亲自过去告诉他。万万不能动武,万万不能啊!”

“銮驾岂可久居于此?太后勿忧,陛下嘱咐过臣,不会伤着侯爷的。”

张太后眼泪都掉下来了:她怕形势不明之下,那蠢货会动武,甚至会害怕受刑自尽啊。

“岱屏,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还有几处皇庄,回头都可以赐给永康……”

“太后,臣岂会不尽心办事?何以至此?”崔元头都是大的,“陛下是仁孝明君,若真要不管不顾,又何须如此来请侯爷回京?请太后勿忧,正旦节前,必觅得侯爷安然归来。”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张太后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这天寒地冻的宫外行驾中,昨夜这一路的颠簸担心,今夜及明天开始之后的提醒吊胆,她注定是要受着了。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那是她的亲弟弟。

那把火真的是那蠢货放的,那又有什么办法?

皇帝能那样说,张太后已经无法再苛求什么。没有张鹤龄给了那贱仆联络的印信腰牌,那贱仆怎么可能把消息传到宫里面?

张太后是知道这一点的,说不定和袁金生一起被查的那一批宫女太监里,有人早就招供了。

若是张鹤龄毫不知情,他再蠢也知道早点把那贱仆杀了!

以张太后有限的智力,她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很多微妙。

她只知道皇帝必定很有把握,觉得只有自己来了,那蠢货才敢信,而不会拼死拒捕逃亡。

造孽啊!

以后自己也好,两个兄弟也都,都只是待宰鸡子了——如果皇帝愿意的话。

崔元其实已经收到了午前从北京快马赶到这里的消息。

他知道张鹤龄躲在哪。

但命令是让郭勋去把他逮回来。

又不是在京城里,没多少人看到官兵对寿宁侯大动刀兵不是?

作为左军掌事,作为参与国策会议之武臣,作为本应赴东南剿匪的“总兵官”,崔元派人把将令及沿途关防送了过去。

但郭勋不会红了眼,真把张鹤龄当功劳斩了吧?

张太后都这样了,张鹤龄都有这样的把柄了,以后都是合适时候任陛下处置的。

好歹在御书房呆了一个多月,要有点长进,知道分寸啊!

锦衣卫诏狱里,方沐贤所受的优待终于不见了。

而他那些“干儿子”,已经被逮回来三个。

“有一个倒是自尽得干脆,还有两个呆在寿宁侯边上,也不知会不会鼓动他死战。”骆安笑着问他,“锦衣卫折磨你又不让你死的法子可太多了,你想咬舌,那可不容易。本指挥现在也不用问你什么,陛下说他该知道的都知道,剩下那些小蟊贼漏了几个就漏掉算了。倒是你这能说会道正气凛然的方家余孽,本指挥到时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让东南那些被倭寇祸害过的百姓看看。好个忠烈的方孝孺,都有些怎样丧尽天良的子孙后代。”

方沐贤目眦欲裂,再无之前的潇洒从容。

骆安觉得自己已经学到了两分精髓,就是不断跟他聊天嘛,聊到他心防崩溃。

但前提是能聊到他的痛处。

“你只怕不知道,写《野记》的祝允明,上个月底就从广东启程了。吴中四大才子之一,你们倒是会挑人啊。但不知江南读书人知道是你蓄意造势,害得陛下从此对江南士子都有了偏见,以后科举、升迁都会难上几分,又会怎么议论你祖宗呢?陛下说,你是懂人心的。你懂的,对吧?”

“对了,还有,石阁老在主持修一卷《大明忠佞鉴》,你如今做出了这等丰功伟绩,史书上还是会有一笔的,本指挥很是羡慕。”骆安摇着头,“只是你那个大干儿子,名字叫忠的,他可不忠啊!之前还是招了,说你有个儿子呢,明年要乡试了。听说还是刚刚喜得的麒麟儿,啧啧,真是满门忠烈啊!”

“唔!!!唔!!!”

被施了针又塞了木核桃的方沐贤只能忍着浑身之痛,嘶声怒吼着。

“我要向你学学。你明明是个丧尽天良的人,为什么能觉得自己是替天行道呢?等你不痛了,告诉我好不好?”

方沐贤说不出话,他现在只想早点死。

快马在北直隶南部奔驰,前往神机营中军暂时的营地。

张永已经到了宣府,还要继续往西走上多日才能到达甘州。杀了李隆查明真相后传首九边,陛下要这份震慑!

祝允明已经进入了运河,天越来越冷。

张孚敬在暖和一些的广东,写好了最重要的一封奏疏。

清丈土地只是开始,清理出来的被隐没的田地,只占很小很小一部分。

大量的土地,那都是有白纸黑字买卖文书的,哪能强取?

官员、吏员、举子……错综复杂的各色人等免了徭役,广东那么多事要做,就用那么一些穷苦百姓吗?

还有卫所空额,募兵需要的银两……

东南事未明,张孚敬知道不能给陛下添乱。

但自九月底屯门之战胜了后,张孚敬更加清晰认识到了新法之难。

万难之处,最终都归结为一个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