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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密匣直奏(2 / 2)

“刚知天命,好好调养身体,将来的日子还很长。”

乾清宫门口,他看着王守仁拿着匣子、钥匙和印章离开了,最后才悠悠叹了一口气,眉头皱起来一些。

说起来这个头是杨廷和开的。他当首辅的时候都毅然回乡守制三年,这才让梁储当了三年首辅。

堂堂首辅都丁忧守制维护礼法,后来大家自然不能留下把柄。

但是国策会议上刚刚表完态“君臣一心”,突然就离开了一个。

朝堂中枢怎么就这么不稳定呢?

这样御书房伴读学士少了一个,而谁暂代杨一清参预国策会议又成为新的问题。

……

皇帝提出的新法方向之大胆,表过态的参策们还真不敢在外面轻易走漏风声。

你可以是保守变法,甚至是被迫变法,但参策们“一心”要砍士大夫的利益,这着实有点让他们心慌。

如果没有议出妥善方案和步骤,只怕刚一走漏风声就会有无数人尝试揭他们老底把他们赶走:这是规则范围内的玩法,总要先想办法挣扎一下。

皇帝看到阻力太大,说不定就调和一下了呢?

蒋冕在书房里继续看着那本册子,皱眉思索。

允许他们带回来细细研究,但泄密的可怕后果,人人都知道。

所以蒋冕回家之后,都是闭门自己研究。

外面有人敲门,他把册子先放进了抽屉,才走到门口打开门:“何事?”

“老爷,广东来信。”

蒋冕把信拿到了手上,走出书房在廊下看着,看完才凝眉思索了一会。

“你先回信过去,让他们不用担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把信写好之后,再来拿我写好的信,送往南京。”

说罢他就回了房,摊开纸。

他写信的对象是他的哥哥蒋昇,如今补了南京户部尚书。

蒋昇补南京户部尚书不是蒋冕的功劳,而是他资历本来就够了。

成化二十三年,蒋冕、蒋昇两兄弟同时考中进士,这是很轰动的事件,毕竟是亲兄弟。

而在李充嗣进京前,蒋昇就已经历任广东南海知县、南京监察御史、南京户部右侍郎。

如今,两兄弟一个是阁老,一个是南京户部尚书,这是难以想象的事,如今所受的非议非常大。

蒋冕在给蒋昇写的信里,直白地说出了他最好请辞的话,最好跟任职广东南海知县时结下的关系处理好尾巴,最后致仕回老家广西后主持好家里诸事。

没有提到更多,他相信蒋昇能懂。

蒋冕早年一直生不出儿子,他的长子就是从蒋昇名下过继而来。

广东那边有些人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酝酿着一些事,如今形势已经变了。

手里会有一些关键的信息,等蒋昇回乡路过时拜访一下张孚敬和梁储,应该会另结一桩善缘。

他很快就写好了这封信,交给自己的管家之后又说道:“你再去顾府,邀顾九和过府一叙。”

王守仁回乡丁忧,有许多事也得用一下力了。

顾鼎臣与严嵩是同科,都是杨廷和的学生。

如今杨廷和既然走不了了,那么关系最好还是修复一下——让他的儿子有面临民变的风险,杨廷和应该也猜着是谁在背后使力吧?

六个阁臣里,杨廷和与石珤、毛纪都是走得更近的。费宏与杨廷和虽然有些过节,但毕竟不可能全然倒向皇帝。他离开朝堂太久,还需要重新积累。

王琼那些人除了多支持孙交一点,蒋冕自然是一个更值得争取的人。

这些关系不难理清,所以再举荐一个杨廷和的学生进御书房吧。

首席毕竟是严嵩,蒋冕很懂严嵩。

而且顾鼎臣一直呆在翰林院,他不知兵,又没法子坐到国策会议的椅子上。

这个暂代杨一清参预国策会议的人……蒋冕想着什么样的方式其实是最符合皇帝需要的。

想起陛下“安抚”勋戚那日乾清宫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呼喊声,蒋冕一边重新拿出了册子。

将来这样大的干戈,京营对皇帝来说可太重要了。

只有一个崔元,恐怕是不够的。

但以什么名义?

广东那些人为什么敢胆子那么大,说不定陛下很清楚。锦衣卫岭南行走还一直在那边,那天那句“演戏”……刑部大堂上留下的好印象只怕被磨灭了不少。

蒋冕苦笑一下,开始端端正正地写起一封新的奏疏。

《请协理京营戎政参预国策会议疏》。

严嵩也在使劲,但他使力的方向更加具体。

“这次你躲过一劫,实在是幸事!我教你的这种账法,一定要精研!广东市舶司很关键,不要顾忌皇明记海贸行是陛下和勋戚的产业,陛下是要立规矩的。给勋戚立规矩,给朝廷立规矩!”

在他家会客小花厅坐着的是一个双眉粗重、面相威肃的中年人,他连连点头:“恩师提点,我必谨记。只是这市舶司提举如今如此重要,我真能升任?”

严嵩笑了笑:“这你放心。从五品,吏部部推即可。文蔚,你任华亭知县时清廉务实,吏部是有记录的。去年我得授御书房首席,你从华亭知县升任户部主事,倒是冥冥中躲过了那东南杀官之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已经是正六品了,这次定是你。”

广东新法下一步的重点就在这市舶司,杨廷和他们是不得已先表态的,最积极的还得是王琼他们。

推荐一下他严嵩的学生,为什么不呢?何况聂豹中进士才六年,属于新人。此外,在华亭任知县时廉洁奉公,官声又好。

严嵩也相信聂豹的才能和胆气:听说八年前他还自己拿着铁杖跟流寇对打过。

三日后的御书房内,老年学习班例行学习研讨一个时辰后,严嵩就拿了几封奏疏与张璧一起到朱厚熜面前。

“大学士蒋冕请以协理京营戎政参预国策会议,此事需陛下圣裁,是否准内阁票拟上国策会议共商。”

朱厚熜点了点头:“准。”

“兵部尚书王宪请召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巡抚延绥姚镆回京,升都察院右都御史协理京营戎政。”

朱厚熜看了看他,嘴角露出微笑:“准。”

“吏部部推,户部主事聂豹升任广东市舶司提举,内阁票拟以为可。”

“准。”

“御书房伴读学士之缺,廷推以左春坊左谕德、翰林院侍读顾鼎臣为正,以刑部郎中翟銮为陪,请陛下圣裁。”

“都是你的同科吧?”

严嵩很坦然地回答:“是。”

朱厚熜笑着说道:“顾鼎臣吧。翟銮去年随张子麟南下办事有功,就继续到地方历练一下吧,去广东做按察副使,提督学政。”

“遵旨。”

正五品升到了四品,大不一样了。

而这广东提学,今后几年里那是相当关键啊:地方读书人,功名可都在提学手上。若是有不法事被革了功名,啧啧啧……

朱厚熜感受着新变化。

中老年学习班虽然仍没有议出什么结果,但是表态之后,都懂事了不少。

这大概就是自我说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