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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烂透了的运河(2 / 2)

收到命令的李全礼虽然有些震撼,但很快就点齐了人马,直扑河道衙门。

章拯,浙江金华府兰溪县人,弘治十五年的进士。中进士当年,他就当了工部主事,而后因为得罪刘瑾,去了抚州做通判。刘瑾伏诛后,先做南京兵部郎中,而后又一步步升迁,在朱厚熜登基、暂时平衡朝廷势力的过程中,接替龚弘做了河道总督。

现在因为一道圣旨,李全礼直接控制了章拯以下的河道衙门诸官,等候调查。

“冤枉啊……”章拯听完李全礼宣的口谕,开口就含冤,“临清河段已稳固多年,我赴任以来,那一段历来只由临清州代为查勘。河道衙门区区数人,诸多事都是责成当地……”

李全礼打断了他:“有冤不必向我喊。河道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你不思请罪,还喊冤?是你还是龚弘办事不力,都没什么区别。陛下已经传令南京张公公前去询问龚弘,章总河,陛下明日就到济宁,你不如好好想想面圣时该怎么说。我提醒你,河道衙门分内之事没做好是一回事,牵涉到刺驾大案里,是另一回事。”

虽然从临清到这里这一段没出问题,但李全礼也不想那个刺驾大案破得太慢。

他是京营护驾大军的统领,出了这件事,他也算是办事不力。

锦衣卫当场牺牲两人,后来又有两人重伤不治,可他们毕竟是用命为皇帝排除了隐患。

李全礼这边分工不同,也不像听了皇帝的许多具体要求后日渐脱胎换骨的锦衣卫那样专业,但他不想后面的这一路仍旧如同这些天一样这么疲惫。

临清州那边,正如章拯所说,河道衙门既没自己的兵、也没有那么多编制。巡视河道、派遣差役、承担一些整修工程,这都是临清州的事。

自从那铁屋存在日久、很难在河堤修筑好的情况下再弄进去、而且也不该这么久没被人发现的结论出来之后,张孚敬当场就决定撸掉临清知州。

继暂署曲阜知县之职后,他再次暂署临清知州,以山东总督的身份在临清堪称“挖地三尺”。

张杀头凶威赫赫,浩瀚的案牍卷里,历年来河道整修、查验的负责人和当时的汇报情况被翻了出来,而后就是被张孚敬问询。

一个人一个人问下去,南板齐家的大当家齐福光肝胆俱裂:“小人有罪。那时小的是打点之下带兄弟们接了那一段河堤整修的活,但当时山东总又要小的去运粮,这活实际上不是小的做的……”

“说,是谁!”

“小的招,小的招……”

当线索再次指向一个在临清坐商的富户之后,他同样肝胆俱裂:“草民做的木材生意,这事草民接手之后,为防州衙和河道衙门查,是让秦叛官的弟弟做的,草民主要是卖了不少木材……”

张孚敬再拿了秦判官和他弟弟,这下更好,他弟弟也只是个中间人,接活的又另有其人。

而这一伙人再去拿时,才发现是个另有匪盗身份的小漕帮。

为首的已经跑路了,只抓到些苦哈哈的漕工喽啰。

但张孚敬毕竟还是拿到了一些信息:他们帮的老大,是去了四通楼赴宴之后,离城去运一批货的。

一查之下,那姓付的木材商又被提了过来。

张孚敬厉声喝问:“你既是转手给了那姓秦的,又跟那匪首聚宴,还喊冤?”

“是吴掌柜!一定是他,是他邀的宴!草民根本不知道是那个漕帮当家当年做的那段活啊!”这付记木行满脸悲愤,“只因大家都是出身福建,岂料他是要牵连我们。张督台,那吴掌柜出身诏安吴氏,这诏安吴氏是泉州蒲氏改姓而来!后来相聚,他还讥笑草民,说张督台要在山东试行新法,以后漕船不可用了,我们可敢造反?”

张孚敬眼神微凝,而后就露出一丝喜色。

“老戚,去拿人!”

什么分家已三百年、九族之外?

蒲氏后人好大的胆子啊!

趁陛下南巡,还想炸死皇帝,让天下更乱一点。

这是奉天讨逆?这就是赤裸裸地想谋夺朱家江山!

此案一破,叛军的檄文都完全站不住脚了。

运河之上的刺驾大案竟与叛军谋逆是一起的,那更说明不是漕运系统或南直隶有些人想搞事,大家的精神都会放松不少。

戚景通赶到之时,只收获了一具自尽的尸体。

吴掌柜没有留下性命透露更多事,但对于皇帝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当章拯被押到停泊于济宁州城外的码头旁的御舟上时,临清的快马也赶到了这里。

“层层转包,重重压榨。”朱厚熜冷冷地看着他,“你河道衙门整治河道,就是这样整治的。用十两银子,能做好一两银子的事吗?章拯,嘉靖元年以来,你河道衙门累计请了八十余万两银子,你上下又吞了多少?你的前任,你在河道衙门案牍里应该也有点数,他在河道衙门三年多,又吞了多少?”

章拯痛哭流涕:“臣……有罪……”

好歹是查清了,他跟刺驾没什么牵连,只是河道衙门修河工程的督管留下的漏洞,而且是在他上任之前。

按贪腐来处理,好歹不会被诛九族是吧?

但另外数家就要喜提九族消消乐了。

杨廷仪立刻请奏:“诏安吴氏竟大胆至此,可见蒲子通有如此大的胆子,所凭恃者,还有蒲氏数百年经营之下于大明处处生事之机。臣请陛下旨意,立即捉拿蒲氏余孽,严刑拷问其余通逆之人!”

朱厚熜要的就是谋逆之后,以这种这个时代最不容回避的罪名去行事。

御舟之上,他只是冷冰冰地吐出了一个字:“准!”

衡阳城内,蒲子通也在一阵思索之后说道:“此言有理。”

他新的肱骨拍着胸脯保证:“大都督放心,万一水口山还夺不回,末将必定护好陛下与太后!”

水口山寨堡那边,蒲子通填进去了一千多条人命,没有拿下来。

此刻,水口山寨堡真的被朝廷大军稳住了,东南窥视着耒阳,北面威胁着衡阳城南与东南的耒水大营。

蒲子通有跟他更久的部将,但如今三面半皆敌,实在安排不过来了。

顾仕隆与朱麒的总攻在即,这些部将都要在各门专心守城。

但也要安排好退路。

如今最安全的通道,就是出东门,直接上船,在回雁峰和耒水大营的断后下沿着湘水去耒阳。

镇守城东的严春生以成分鲜明的匪寇身份,一步步获得了蒲子通的认可,就近接上“幼帝”、“太后”与衡阳城内文臣们,与蒲子通率领的大军水陆并进,南下“转进”郴州。

离开之后,严春生喊来了自己督修城西堑壕时提拔的把总、“杀猪人”蔡甲。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蔡甲点了点头。

民夫壮勇嘛,城内组织转运的事,自然就交给他了。

从济宁出发的人在赶往南京,让张锦去嘉定拿龚弘。

抓捕蒲氏后人各家的命令递往广东、浙江、福建等地。

衡阳城湘水东北侧的船只越来越多,正在加钉抵挡箭矢、弹丸的盾牌准备渡河,城西多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土山。

蒲子通已经熬了数天的夜,但现在无法放松下来。

最艰难的时刻就要来了,桂阳州也失陷,现在并不清楚五军营是要去攻郴州,还是要北上与水口山的军队汇合围南面。

“大都督放心,必胜!”

蒲子通站在东面城墙上,听到严春生十分肯定的语气,一时有些欣慰。

詹华璧虽然没了,但自己毕竟又多了一个箭法无双的忠心勇将。

入夜之后,十分宁静。

但蒲子通知道,今天恐怕是最后的宁静了,只是城中守军不能松懈分毫。

夜间渡河攻城,是可能的。城西那边炮轰疲惫守军,是更可能的。

“我去城西,城东拜托你了!”

严春生点了点头,看了他的背影之后又抬头看了看十月底的残月。

万一之时可以直冲王府的授权拿到了,可以开始了。

也不知道半夜里能不能射中那盔甲穿得严实的蒲子通的某个不致命要害。

难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