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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镇安堡之战(2 / 2)

现在,是镇朔将军、宣府总兵官傅铎身边兵最少的时刻。山谷狭窄,一旦军阵被冲破,逃无所逃。

什么利器?什么谋略?

此刻,是真正的狭路相逢。

但傅铎说得对,一心想逃的蒙古骑兵,能被这样有望真正堵住的机会太少了。

现在,阵斩甚至擒住北元之主的功劳,才促使他们的本能做出决定,刺激着他们用肾上腺素支撑了一晚上的急行军,让他们此刻依旧能忘记疲惫、疼痛,握紧手里的兵器。

这个道理对蒙古骑兵来说同样如是——他们为命拼搏。

拂晓之时,是博迪的部将先赶到镇安堡东边。

“忽热!忽热!”

长城内的蒙古骑兵听到了他们同族的咆哮,自边墙外传来。

“忽热!忽热!”

他们在边墙内士气大振,用呼喊予以回应。

但同时,这也促使他们更加坚定决心,只是舍生忘死地冲击着镇安堡。

“……三十七!三十八!”镇安堡的城头,严春生数着数字,眼里更多欣喜,“天亮了!找当官的打!”

他看见了北元之主的大纛,那杆旗立于镇安堡西南面五百步左右的山谷中间。

“你们三个,带一门虎蹲炮,跟我摸到南面山里!”严春生眼睛一亮。

特战营的人必须什么都会,之前的任务不需要他们来做这种事,但现在镇安堡里有炮。

“轰!”镇安堡内的守军,如今可以用炮瞄得更准一些了,打得更远一些,而非盯着冲到近处、挤得更多的虏骑。

“不必省着箭矢炮弹!南面援军马上就到,北面援军也在路上!再撑一两个时辰,即便鞑子掏破了墙,也要继续战!熊百户,你们三个百户跟我去东面增援,别让鞑子从外面破了镇安堡!”

在镇安堡内,何全安并没有接手防务,但他可以作为另一翼的指挥。

镇安堡东面,马蹄声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那个方向,是比长城内鞑子不会少多少的一支骑兵正在奔来。

镇安堡东西两边,立刻就将承受近两万大军的夹击。李瑾带六百人下山堵住鞑子从北面上山破边墙之后,镇安堡内的兵力此刻已经在两千以下。

激战一晚,死伤很多。

面对近十倍的虏骑,镇安堡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尽管援军正在路上。

现在每多守一点时间,明军的胜算就越大。

博迪同样懂得这个道理,凝神倾听一阵镇安堡东面的声音之后,他抽出了弯刀:“南面留一千咬住那边的汉人,其余人,随大纛冲锋!”

身为大汗,又岂能没有武勇?

他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号角动天震地,太阳渐渐升起,山谷和山顶间的风向正在变。

“还有多远?”

西南面的山谷中,李全礼与何勳等人一起到了一片开阔地域,这里东西向还各有一条山沟。

“过了这处墩台,就只有十里地了!”

“快追!”

他们的动静,也很快被蒙古散在南面的哨骑侦知。

哨骑飞快回报,博迪已经在冲锋的路上,留在后面准备堵截援军的,只有大半冲入马窑沟中想击溃傅铎部下的千骑。

还有时间差。十里地,李全礼他们想要赶到,再快也要一个时辰。

能腿软地赶到?立刻就战吗?

“卫护大汗!杀!”

这里,打得比黄崖山、井坪城郊要惨烈得多。

此刻能赶到这里的明军,无一不是真正的精锐。

傅铎身边,就是他最强悍的家兵、亲兵,也是他带来的其他将领身边赖以立足边镇的力量。

尽管总人数刚过千,还在消耗之中。

“咬牙顶住!”傅铎听见了西南方的行军呐喊,“赤城、云川的援军也已赶到了,不足十里!”

声音在山谷之间,能回荡得更远一点。

博迪同样听到了,但眼下还能回头吗?

最重要的时刻了!

这个时候,严春生只带着三个人,快速地奔行于镇安堡南面的山中。

博迪放的火,在西南面。

烧了一晚上,现在蔓延到近处了,但山脊交错,总还没有烧到镇安堡南面这个山头。

这样的山头,自然也是鞑子攻击的点,所以严春生绕得更远。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严春生拿着弓,麾下三人分别扛着炮筒、炮架和弹药,下了城墙之后却像是能在山间如履平地。

他们在这方圆不足半里的小山头上,沿着山腰的树林绕着圈。

奔行到山头南侧时,百余步之外的另一个山头上火势很大,树木炸响的声音如同鞭炮。

“当心脚下,这里很陡!”严春生说完又补了一句,“火烧不过来。”

有一个极为陡峭的小山谷隔开,除非风携着火星飘到这个山头,不然烧不过来。

就算烧过来了,那也还有一些时间。

仅仅百余步,他们又摸到了这座山头的西边。

在他们脚下不远处,就是从稍微低缓一点的地势源源不断扑向这个山头、希望从南面高处破了镇安堡的虏骑。

此时此刻,从高处看去,镇安堡东南西北已尽是敌军——原先压力最小的北侧,现在也被鞑子援兵从城墙外袭击着。

四个人都没有发出大的动静,严春生的部下小声问:“怎么办?严头,离大纛还有四百多步,也只能打一炮。”

“最多两炮。不要命的话,三炮。”另一人补充。

严春生知道,确实最多只有两炮的机会——鞑子又不是傻子,能留在原地让你打?

炮声一响,脚底下也会有鞑子盯上他们,那第二炮还是严春生凭自己的箭术能争取一点时间。

眯着眼望了望形势,他沉声吩咐:“等!”

需要等到一个机会,让他们能摸得更近,打得更准。

严春生相信,这个机会不会太远,因为南面援军已经沿着边墙喊了数里路。

朱麒自己的双腿也已经很酸了,他不知道自己抵达战场后,又能站稳多久。

一夜之间几乎都在赶路,高低不平,这是什么概念?

但他相信,鞑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他们赶到时,可谓强弩之末对强弩之末,只看谁更强一点。

他和他的部卒也许不够虏骑精锐强,但他们有墙——如果长城和镇安堡的墙还在的话。

“歇歇脚,吃,喝!一刻钟后,赶完这最后两里路!”

为了抵达战场时强一点,他选择了相信镇安堡守军。他抚宁侯都能这么拼命,那边的将卒也如是吧?何况他们若被破了堡,没一个人能活下去。

朱麒和李全礼不约而同地做了这样的选择,做着投入战场前的最后休整。

只有傅铎在马窑沟中摇摇欲坠,身边将卒已经快速锐减至不到六百。

疯狂如李瑾,身边更是剩下不到三百,而且没有退回镇安堡中的机会了。

现在,博迪如果兵锋指向他这边,是可以从镇安堡西边北去的这条山谷逃离的。

但博迪没有选择这样做。

北面也有明军援军,让已经激战了大半晚的麾下翻到山脊上,遭受明军从边墙上居高临下的箭矢和炮火?

此刻这镇安堡,已经脆弱到受不了几击了。

因为他的亲自冲锋,他身边的亲兵也在飞快倒下。

大纛吸引着炮火和箭矢,博迪无所畏惧,帮他挡箭的多。若是天命让他会中了弹矢,那又有什么好说的?

反之,他在让其他锋向的虏骑面临的弹矢更少。

一个回旋,他在镇安堡城墙近两百步处向南奔,身前身后的护卫骑兵都侧身往镇安堡内抛洒着箭雨。

“博迪在此!长生天在上,大元必胜!”

他这话,是要对镇安堡东面的援军喊的。

随之引发的,是长城东西两边此起彼伏的响应。

“长生天在上,大元必胜!”

严春生没想到他这么快等来了机会,不用等南面牧马堡方向的援军到来,使鞑子重整对镇安堡南侧的攻势,给他们让出空间。

现在,他只见大纛下的北元之主率人自镇安堡外一个回旋,要经过南面这个山头绕一圈再次冲锋了。

三百多步,两百多步,两百步……

刹那间,他只感觉天地静了下来,空气也不再泛着呛鼻的烟热,手自然而然地拉开了强弓。

不用他吩咐,他手底的三个兄弟也知道这也许是最好的机会。

某一刻,严春生还是听到了身边引线被引燃的声音,但他屏着气息,没有闻到那火药的味道。

视线里,只有那个挥舞着刀,激励部下的蒙古大汗。

几年前,严春生是湖广的一个猎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