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穷兵黩武?(2 / 2)
现在,高尚贤就不用说话了,面见他们派来的使臣的,是伍文定。
这边自然是在翻各种旧账,各有各的道理。
伍文定则只是一个基本原则不动摇:大明是宗主,诸司皆受大明册封。三征麓川后曾定好了规矩,诸土司之间也本有不得侵伐的规矩。另外,既奉大明为宗主,多年该纳的贡、差分银,怎么办?
至此,其实他们诸司都明白:大明这是要借势办事,对外滇其实没安好心。
但眼下局势,大明偏向于哪一方,很重要。
莽瑞体的使者自然是说只要重新夺回缅甸,一定称臣纳贡。莽卜信要请封,也表示自当纳贡。
反倒孟养、木邦、孟密三司,在伍文定所说的话底下至少有一件事是绕不开的:违背了昔年定好的规矩。
这一天夜里,三司使者找到了高尚贤,表示愿意奉上金银、宝石,三司可以退还所占据的缅甸土地,只要大明封莽卜信为缅甸宣尉使。而东吁,也是对旧格局的破坏,不应存在。
沐绍勋府上,伍文定则在关心他这里的进展:“那三人怎么说?”
“我在这云南还是有几分薄望的。”沐绍勋笑着拿出三摞纸,“愿归附大明,指证思伦、罕烈、思真三人。”
伍文定大喜过望:“好!好!好!明日堂前,我这就有话说了!只是曲指挥那边,还要黔国公晓以大义。”
“罹难兵卒,自会抚恤。曲指挥非迂腐之人,也明白首恶不是那些将卒。”
“怎么说动他们的?”伍文定问道,“他们的家小不是还在南面吗?”
沐绍勋淡淡说道:“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只要他们再戴罪立功,我为他们请了土官,难道就不能再有家小?都到这一步了,穷途末路还不知变通吗?”
伍文定点了点头:“还要辛苦沐公爷再跑一趟车里了。那八百大甸,可让莽瑞体的使者回去时传令。这一回,只叫他们记起大明设这诸司的本意。既为正统,大明便认!”
这也是对交趾那边阮淦的鼓励!
大明将尊重每一个藩国、藩族的正统,但前提是臣服和恭顺的正统。
第二天,伍文定再出现在他们五方的使者面前时,面沉如水地将那些供词洒向三司使者:“本督让你们给出千户曹义被杀的真凶,高参政亲去,思伦、罕烈、思真三人竟遣人劫杀我大明将卒!莽卜信就是思伦之子思洪发,你们这是一而再、再而三欺大明是非难分吗?那曹义,是陛下赐了金子红牌的千户!那莽纪岁,也是大明赐了金字红牌的宣尉使!”
“……伍大人,这是污蔑啊!”
“是不是污蔑,思伦、罕烈、思真三人心里清楚!证据确凿,连天朝钦使你们都敢劫杀,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看来是大明久疏管教,他们以为大明软弱可欺了。本督这就奏明陛下,请陛下降旨发落!回去告诉他们,亲自到昆明负荆请罪!否则,就等着大明天兵亲自去捉拿他们,祭曹千户和枉死将卒在天之灵!”
逐走了他们,伍文定才换上笑容,对莽瑞体派来的使者说道:“此前朝廷不曾尽快处置此事,实应三司既出兵,敕令不足以使其退兵还土。如今才知他们胆大至此,果然非大军征讨不能使其畏服。只是三司兵精粮足,王师虽足以教训一二,大军一动,粮草也不是小事。你可回禀莽瑞体,当速做决断,如何应势而动。”
“外臣明白,外臣明白……”
伍文定义正言辞地跟他说着大明对正统的支持,同时也表示“如果”圣旨下来,明军会直突阿瓦城。其后战线拉长,莽瑞体若想克复缅地,就要拼命了,而且负责明军随后在孟密两侧牵制孟养、木邦兵力的粮草。
眼见大明对于莽瑞体的“请求”竟然能给出这样实打实的出兵支持,这使者当下是忙不迭地答应着。
毕竟这样一来,“复国”有望。
两边的沟通持续了很长的时间,而孟养、木邦、孟密及那“莽卜信”的使者则疯狂南奔送信。
已经履任昆明县知县的杨博则开始做两件事。
一是与已经来此设立分行的明报行一起,审定刊印一份《明报·云南例刊》。
第二,则是在滇池之畔,仿效英杰殿,开始营建一座云南英杰碑林。
而第一批名列其中要彰显事迹的,就包括“不畏艰险”出使外滇捐躯的土官曹义。
朱凤那边,单独喊来了宝金局的人:“陛下已经传谕英国公,云南不可苛待边民。宝石、银、铜开采,该给的钱,万不准克扣。西南大计,这内滇必须越来越心向大明!”
腊月在一天天过去,云南已经在积极动员,而收到大明如此干脆态度的思伦等人则惊怒交加。
至于惧?虽然有一点,但他们毕竟很久不曾真正面对明军了。
连之前许诺的那么多金银宝石,大明都不准备要,那自然是准备要更多。
“也好!既然已经做下了,总要算一算昔年麓川朝的帐!这缅地是那么好打下来的吗?当年他们打不下来,如今更打不下来!”
思真是最怕的:“我孟密首撄其锋!”
“你怕什么?我们东西两翼都出兵,必将他们赶回大理!以后,那高黎贡山就是你孟密的天险!”
他们商议着的时候,曲志南所率的腾冲卫重回南崖关。
这边往西,就是蛮莫和金沙江了。
现在,曲志南就等着最后的军令到来。
总要等等看,他们是不是真会到昆明“负荆请罪”。
另外,四川等地的新粮也还在路上。
“你说,雨季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冷冷地看着一人。
这人,正是被俘虏的三人之一,如今有一个被押到了他这里,充当带路党戴罪立功。
“……回将军,一般是三四月间就开始了,直到十月左右。”
“是吗?有两三个月,也够了。”
他只负责之前去过的江头城,再加上扫平着带路之人所说的甘高山以东的金沙江谷地。如此一来,从南面威胁着甘高山以西孟养的老巢。
而在腾冲以南的陇川宣抚司、原先的麓川老巢,平湖伯纪维民和灵璧伯汤绍宗则分别屯兵天马关、汉龙关以内,一个盯着孟密,一个盯着木邦。
还要等一等,等车里的土兵到孟艮,威胁木邦的东面。等那莽瑞体完成“复国之战”的动员。
“先过年!汉兵土兵,都先好好过个年,吃好喝好,养精蓄锐!”
在云南控制力更强一点的内滇边陲,转运行早已陆续转运了数月的后勤物资支撑得起他们一同大快朵颐一番,感受汉民离不开的春节的欢乐。
这也是文教的一部分。
京城里,杨慎回来了,他对朱厚熜没什么好脸色,只有不理解。
“要么便不打,要么就打彻底!那外滇雨季泥泞,只要不能速战速决,便是骑虎难下!粮草转运,何其之难?穷兵黩武,非明君所为!”
他刚死了爹,朱厚熜不想跟他计较。
“如今以尊正统之意,却用越王殿下在昆明督励诸军,陛下是要教越王殿下什么?”
“杨用修!”朱厚熜忍不了了,“朕知道你在广州见到了民生多艰,心里以为内政为重!但你的格局能不能大一点?你知道此战若功成,大明能再添两个粮仓吗?这一仗打赢了,交趾那边就不用费多大力气了!”
“臣只知道北患未绝,西南则鞭长莫及!那里物产虽丰饶,转运过来,十耗其九矣!不如于四川、湖广、陕西、山西把水利办好,精耕细作!”
“你这么大意见,还在四川把事情安排好?”
“陛下决意,臣又能如何?该办的,臣会办好。该说的,臣一样会说!”
朱厚熜都听乐了:“行行行,这样就很好。你劝的朕知道了,两不耽误,除夕夜别再闹不痛快了。”
杨慎板着脸告退了。
劝不劝得动是一回事,劝不劝是另一回事。
朱厚熜也一样,让不让劝是一回事,听不听是另一回事。
这小子哪里知道先把基础打下来,将来在印度洋也掌握一个出海口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