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不甘寂寞(2 / 2)
每隔三年,初春文举会试殿试,秋日里武举会试殿试,如今已成定例。
武举殿试正在举行,依惯例,到了殿试时就是武试文试都要。
现在还是武试时,武试在城外。
朱厚熜看着又一组上场较技之人,听到了唱名就看向了其中之一。
四川刘显。
在山西蒲津桥一事中,朱厚熜见到过这个名字。当时恰好路过,颇有担当和武勇,冒险抢修立了功。随后要赏赐,却说本是要进京应武举会试,盼能考中武进士再受恩赏。
于是他的名字被朱厚熜记住了。
如今,他还当真闯入了武举会试的正榜,要争夺武状元了。
“他此前的成绩如何?”
话问了出口,来和皇帝一起主持武举殿试的郭勋则说道:“只怕不能进前三甲。陛下,因他在蒲州出了力,成国公也请他到过府上,听说颇有勉励提携。”
朱厚熜看了看他,然后说道:“一码归一码。他在蒲津桥上立了功,朱希忠自然该谢他。但他们有来往,也只是这一件事才开始。”
“他发迹,也是得了平湖侯的赏识。而仇鸾在云南的生意,平湖侯引见不少。”
朱厚熜没看他了,淡淡地说道:“你怎么回事?你们这些身居高位了,哪个人的发迹能完全离了你们?”
“臣……”郭勋有点尴尬,“臣只是怕再举荐非人。”
“这是武举殿试,凭真本事,朕亲眼瞧着,犯得着你举荐?”朱厚熜吐槽道,“六十多岁的人了,当年就不太灵光,如今又想得太多。”
“臣愚钝……”
“你也老了,儿子该灵光些。”朱厚熜实话实说,“做不成武将,到了企业里,难道学朱希忠?”
底下的较技台上,刘显还在和对手拼杀,朱厚熜则和郭勋说起了闲话。
郭勋听到自己老了这样的话,神情略有黯然。
“朕知道,在朕跟前做勋臣,比不得以前轻松。但你看看他们,再看看朕。”朱厚熜看着为将来搏命的年轻人,“哪有前人栽了树,后人就能一代代乘凉的事?朕得拼,你们也不能差了。再说,若本事差了些,就该本分些。你还在五府,仍旧想立军功的勋臣,你得帮着朕给他们讲这些道理。”
“臣明白……”
“趁着大战还没开始,都想清楚了。如果实在惜命的,就不要占着位置想着能不能混到军功。即便定要降等,那也足保三代平安富贵了。自己不行,就好好教育子孙。”朱厚熜停顿了一下,悠悠说道,“即便是朕,若不能好好教育子孙。只消二三代庸碌,朱家江山也就没了。”
“陛下神君降世,大明必定丹宸永固!”
“你啊,这么多年也就是场面话练得张口就来。朕这是跟你说说实话,你也该放到心里去。勋臣里,就是太多人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而说到底,什么大智慧也无需他们生来就懂。多少先贤已经都说得明明白白了,自知天资有限的话,照做总办得到吧?”
朱厚熜再次看了他一眼:“既然他们是得朱家恩赏,位高权重。那么朕既为天子,朕的脾性改不了,他们就得适应朕。这次,朕为什么要重办他们几个,回头除了朕再训谕众人,你也要让他们懂得这些大智慧。不能既没有能力,又什么都想要。甚至为了自己想要,不懂得朕要什么,大明要什么。”
在郭勋心里,皇帝对勋臣确实要求太高了。
然而现在他也开始默默回想自己这后半生。
虽然天资一般,但是至少敢拼愿拼。历经险境,他如今也毕竟是混了个国公,勋臣之首,势头盖过了几家旧国公。
但他的儿子呢?
郭守乾的天资和他一样,胆气却更差。
如果想要孙子届时还能袭封一个国公,儿子只能在企业里立功了。
皇帝比他会教育儿子,太子如今都能够游历四方增长见闻了。耳濡目染,太子、太孙……陛下至少能把后两代也教育成贤君、循着陛下天神降世一般指出的路往前走吧?
企业里立功的机会,朱凤其实已经趟出来了,郑魁也打过样。
想要儿子也能立个功让孙子不降等,郭勋也需要一个更明白皇帝想要什么的皇明资产局和诸企业。
他重重点了点头:“臣会用心的!”
这大概是他后面这几年除了战事之外需要最关心的一件事了。
老勋臣们借着诸企业给的机会大捞特捞的时代过去了,即便郑魁一个工匠能封新世侯也不能让他们有所触动。
确实是没那个在企业里立功的能力,却又占着位置只懂捞钱。
军伍之中的某些勋臣,也是既想要军功,还想要企业里的钱财。
为了捞钱,甚至要破坏国策。
除了皇帝亲自关注的重点项目,可见哪一家企业里管事的勋臣肯把账上的钱投入到一些项目里改进技术和工艺的?
那个钱,通过自家外面的公司赚过去不好吗?
想到儿子如果去了企业里,也必定面临这样的局面,一生都很难找到立功机会,孙子又变成武定侯了,郭勋就浑身不得劲。
老子当年好险没被衮必里克围杀才拼下来的翼国公!
衮必里克当时若不是被俞大猷先杀寒了胆,若不是那里恰好离李瑾搏命的荷叶山不远,衮必里克要是没莫名其妙被吓跑,老子的命就丢在朔州了!
即便如此,井坪城外,不也是一场死战吗?
在郭勋的一生里,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伴驾北征,只是当年那一场井坪之战。
他确实浴血才搏回一个翼国公,也证明了跟着皇帝的想法走,确实有前途。
“胜者,四川刘显!”
台下,刘显朝御驾的方向行军礼,郭勋瞧了瞧他,开口说道:“他本在四川效命,也敢担当。殿试后,臣以为此人可授职四川,将来自四川弹压吐蕃。”
“那都好安排。”
朱厚熜只点了点头。
这时,在国务殿里的严嵩又得到礼交部尚书那边报来的事。
看了看内容后,他勃然变色:“谁敢这么大胆?”
“国老,这事自然要呈奏上去。但如今不禁诸藩国使团行止,吐蕃僧人都开始大肆谈论这些转世说法,蛊惑人心。说什么根敦嘉措法台得到启示,将转世到大明,不少信男信女都在请蕃僧做法祈祝。又说什么要转世到大明,是因佛土有难,法台转世后即为弥勒活佛,专为救世而来。”
“佛土有难……”严嵩的脸很黑,这个说穿了,不就是军务会议上的谋划好像已经有人泄露大计了吗?
自元末明初时黄教在吐蕃兴起后,已经在一统雪区信众的路上势不可挡。他们信的是弥勒菩萨,而非红教信的观世音菩萨,这些事严嵩还是知道的。
然而信奉弥勒菩萨的,在中原地区的巨臣看来可不好,动不动就讲什么天下大乱、弥勒救世。
哪怕大明的建立,过程中也有这些故事。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天下太平,大明蒸蒸日上,这些蕃僧讲什么弥勒救世?
“他们还频频去其他藩国使臣那里?”
“正是!国老,是不是该奏请陛下,还是看管好这些使臣为好?放任他们串来串去,恐有损后面大事。这些天,已经有不少使臣说既然还要等上月余,其他藩国使臣还没抵京,他们想提前研习大明此次究竟要订什么公约了。我只以还在研判诸国宣交使呈奏之访查结果来推脱,但他们也不愚笨。心思不定之下,恐更易被吐蕃打动。”
严嵩沉着脸:“我这就去奏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