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左懋第回京(2 / 2)
言官御史们正月十六之后,就得离京前往江南追缴逮赋了,这一去又得一年,早朝那是上一日就少一日,因此谁也不放过这最后几天的表现机会,但是有议题,都争先恐后的跳出来,唾沫横飞的抒发己见,或者是弹劾各部官员。
左懋第查盐之事是今日早朝的第一个议题。
对左懋第功过,对于两淮盐运,朝臣和言官们看法有所不同,掀起不少争议。
两淮盐运使司衙门的官员被一锅端,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制定了攻守同盟,坚不承认贪墨,每日里只是喊冤,但后来左懋第将他们从老巢扬州移出,挪到淮安,关押在特殊地点,限定时间交代问题之后,终于有一小部分的官员顶不住压力,开始交代问题。
不过大部分的官员依然选择了顽抗。
到七月份,左懋第不得不将他们全部释放,因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将官员们长期羁押——能关到七月份,左懋第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再继续下去,不但他,就是京师的崇祯帝怕也是顶不住内内外外的,要求不能冤枉好官、随意羁押官员的压力了。
到现在,交代的官员都被交到了刑部,顽抗到底的官员虽然被革职,但却不会有牢狱之灾。
对这些官员,朝堂上吵吵嚷嚷,有人要求继续彻查,却是马王爷马嘉植。
有人则弹劾左懋第,认为左懋第将两淮盐运司所有官员拿下,异地关押,但却没有证据,违反了大明律法……
却是太常寺卿李景田。
不等李景田说完,兵部侍郎吴牲站了出来,大声斥责,同时力挺左懋第。
内阁蒋德璟站出来附议。
阁臣站出,又是东林之首,对左懋第的弹劾之声,这才渐渐平息。
朱慈烺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听,一句话也不说。
左懋第扬州查盐只所以不能算成功,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并没有能撼动两淮的盐商结构,不过就是换了一些官员,等风头过去,一切依然如故,尤其继任两淮盐运使的,还是历史上有名的大贪官丁魁楚,这一来,朱慈烺对两淮盐务的前景,就更是不敢乐观了。
但这并非是左懋第不努力,而是因为江南的士绅盐商官员在“盐务”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他们不容许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动辄就以罢市、中断盐运做要挟,而朝廷却没有应对的办法。
所谓法不责众,就是如此。
盐务改革只所以困难,原因也就在此。
有人弹劾,左懋第出列自我请罪,崇祯帝少有的对左懋第露出了温和的笑,温言勉励左懋第。作为皇帝,对江南盐政的弊端和不得已,崇祯帝了解多多,知道左懋第已经尽力了,所以不加责备。
对于江南士绅和盐商,崇祯帝恨得牙痒痒,但没有办法,投鼠忌器,为了两淮和江北的稳定,为了盐,朝廷只能暂时隐忍,这也是从正德朝一直到现在,朝廷一直想要改革盐务,但始终难以成功,每一次都是草草收场的原因。
这一次也一样,如果朝廷再不提,那么那些被惩治的盐官就成了此次左懋第扬州巡盐的唯一成绩。
首辅周延儒最后出列,先肯定左懋第的辛苦,再对两淮盐政定了调子……
朱慈烺静静听着,心知周延儒已经放弃了整饬两淮盐务的心思,或者说,从一开始,周延儒就没有打算严厉整饬江南盐务,内阁所有的动作,不过是在配合(敷衍)陛下和他这个东宫。现在查也查了,贪墨的盐官抓也抓了,这一年的盐税收入大减,不能再折腾下去了,两淮盐务必须尽快恢复常态……
朱慈烺心中恼怒,但却也没有办法。
除非是找到应对两淮盐商罢市的办法,否则朝廷不宜再查盐,不然还会如这一次一样,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周延儒说完,有意无意的瞟了太子一眼,见太子低头没有反对,这才向御座上的崇祯帝深深一鞠,退回原位。
盐政之后是辽饷。
去年,朱慈烺提出新政四策,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废除辽饷,因为太惊世骇俗,所以朝臣们当时多有疑虑,担心废除了辽饷之后,朝廷没有军饷可用,但辽饷又确实是弊病多多,于是在次辅陈演的提议下,改为减半征收,明年也就是今年再全面废除。
太子提出废除辽饷的一个根据就是厘金税可以补上辽饷的窟窿,但就今年的征收情况来看,并不是太理想。全国各地,满打满算,合总起来,也不过收了三百一十万两,其中大运河贡献了七成,各地征收厘金税多有阻碍,甚至发生了数十起聚众冲关之事,虽然在朝廷的严令之下,冲关之人都受到了严厉的处罚,但厘金税并没有补上辽饷四百万两的窟窿,却是事实,而厘金税引发的物价波动,各地多有奏报,对厘金税不满的声音,始终没有停过。
今日既是论辽饷,也是论厘金局。
朝堂上,争论不绝于耳。
朱慈烺静静倾听。
大明官员在朝堂上扯皮,甚至发怒打人,在历朝历代,都算是独树一帜的,言官系统的发达和发言时间的不限制,导致每个人都可以侃侃而谈,谈完之后仔细一想,其实两句话就可以结束的事情,他非要说上一炷香,害的所有人都陪他罚站。
这也就罢了,关键很多时候是对人不对事,同样的政策,甲提出他就支持,若是乙提出他就要坚决反对,并鸡蛋里挑骨头。
所幸今日还好,所有人都知道废辽饷和开厘金都是太子提出,因此无人敢攻讦政策提出者,只是就执行中的一些不足,进行争吵和交锋,虽然崇祯帝厌恶结党,在他治理国家的十七年里,党却从未消除,有乡党,有师生党,更有南党和北党,今日争论就是一个泾渭分明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