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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二(2 / 2)

张铁公竖起两根手指。

贺升竖起一根食指,“就这些,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梁铁公点头。

“明天一早我送钱来,务必稳妥,我们贺家绝不能让人家指指点点。”

“二百两!这么多!”张五臣兴奋得直搓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包裹。

“咱们的生意就是这样,赚钱少的时候吃不饱,多的时候富可敌国,这笔只算是小意思,以后还会有更大的生意,够你吃喝几辈子。”

张五臣由衷地赞叹一声,“真没想到是贺升来给钱,除掉如夫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梁铁公笑了一声,“简单地说吧,贺升私通主母郭氏,想要霸占员外的家产,必须除掉如夫人和肚子里的婴儿,直接动手怕吃官司,所以我就找上门去,提供一点帮助。”

张五臣一下子明白许多,“你怎么知道这两人的心事,还能找上门去?”

“别贪心,这其中的门道你得慢慢学。”

“我不贪心。”张五臣笑逐颜开,突然听到隔壁的哭声,“小家伙怎么办?喂他米汤了,还是哭个没完。”

“交给我就是。”

“你是要……”张五臣做出一个掐的动作。

梁铁公冷笑一声,“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贺升既然只肯出一百两银子,我就要用这个婴儿再换一百两来。”

张五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梁铁公带走婴儿,入夜还没回来,张五臣开始担心了,因为梁铁公连贺家的二百两银子一块带走了,分文未留。

“老家伙不会骗我吧?”张五臣心生疑虑,在屋子里自言自语,“他若敢骗我,我……我自己单干!”

可他只学会了施法,待人接物勉强能行,却接不到生意,甚至连生意藏谁家都看不出来。

“不会,老家伙需要我。”张五臣发现自己真离不开梁铁公。

外面传来敲门声,张五臣一跃而起,急慌慌地去开门,“你可回来……”

门外进来的不是梁铁公,而是一根木棍,劈头击来,正中张五臣额头。

张五臣吃痛,哇哇大叫,也不管这是怎么回事,捂着脑袋就往外闯。

乱棍齐下,张五臣被迫后退,最后实在受不得,伏地抱头求饶。

很快有人冲进来,将张五臣捆成一堆。

“你们……你们……”张五臣吃惊地看着四五名公差,不明所以。

外面又进来一人,穿着与普通公差不同,张五臣常在通州、北京一带行走,能认得出来,“你是锦衣卫?”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赵瑛。”

“我没犯法,抓我干嘛?”张五臣心虚,目光乱扫,希望看到梁铁公来救自己。

屋子不大,赵瑛看了两眼,“另一个呢?”

“就我一个。”张五臣嘴硬。

赵瑛从旁边公差手里接过棍子,照头就打,张五臣躲不开,硬接这一棍,额上立刻又鼓起一个大包,见对方再次举棍,急忙道:“别打、别打……你叫赵瑛,前年在灵济宫杀死老道周玄亨的就是你?”

“是我。”

张五臣气势顿消,“梁铁公带着婴儿出门了,说是天黑回来,现在也不见人影。”

赵瑛放下棍子,迅速下达命令,公差们出屋布置埋伏,屋子里只剩下他和五花大绑的张五臣。

赵瑛拔出腰刀,“我跟姓梁的是私人恩怨,所以你最好配合一下,否则的话我只能先斩后奏了。”

“哦。”张五臣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怎么连锦衣卫都招来了。”沉默片刻,他忍不住问:“江湖传言你是个不敬神佛的妖魔,你……真不相信吗?”

“你信?”

“当然,举头三尺有神明。”

“可你还是要做伤天害理之事?”

“天道循环,神明借我的手惩罚恶人,消除他们上辈子的业债,这不叫伤天害理,这叫替天行道。”张五臣丝毫不以为耻。

赵瑛冷笑一声,心想这个梁铁公还真有几分花言巧语的本事。

外面响起打斗声,赵瑛将刀架在张五臣脖子上。

张五臣小声道:“不是我多嘴,梁铁公一身本事,就凭那几名公差……”

房门被推开,一名公差兴高采烈地说:“抓到了,不堪一击。”

张五臣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梁铁公被押进来,他挨打比较少,头的包只有两三处,看到锦衣卫也是一愣,“凭什么抓我?”

“你就是梁铁公?”赵瑛收起腰刀,上前问道。

“是我,阁下是哪位?”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赵瑛。”停顿片刻,他继续道:“还记得那些被你毒倒的孩子吗?其中一个是我儿子,他死了。”

梁铁公脸色骤变。

赵瑛难得地睡了一个踏实好觉,结果一大清早还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一名公差惊慌地说:“那两人被抢走了!”

赵瑛大惊,“谁敢如此大胆?梁、张二人乃是锦衣卫北司抓捕的要犯。”

公差正为此事困惑不已,“抢人者也是……也是锦衣卫,说是南镇抚司的校尉,有驾贴,我们不敢不交人。”

官场的规矩谁也突破不了,赵瑛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得到指挥佥事袁彬的接见。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由我全权负责丢魂一案吗?好不容易捉拿到两名要犯,为什么会被南司抢走?而且——南司什么时候开始管这种事了?”

袁彬一脸苦笑,“我也是刚刚得知,陛下指派亲信太监坐镇南司,专管寻仙捉妖事宜,南司要走犯人,想必是发现了线索。”

“张五臣乃一无知蠢货,梁铁公专事坑蒙拐骗,既不是妖,也不是仙……”

“据我所知,梁铁公带走一名狐生之子。”

赵瑛恼怒地摇头,“什么狐生之子,全是骗人的鬼话,贺家主母郭氏与族人贺升有染,共谋财产,贺家主人死得就很蹊跷,所谓狐妖产子,全是梁铁公编造的谎言,我已问出口供,证据确凿。”

“那个婴儿呢?”

赵瑛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才道:“被梁铁公送走了,他不肯招,可是只要用刑,他肯定会说实话。”

“唉,就交给南司吧,如果真与妖仙无关,他们会将梁铁公还回来的。”

身为主管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曾经与当今皇帝共患难的袁彬,似乎也不是那么得宠,赵瑛没再纠缠下去,心里却对南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赵瑛没想到,自己这一等就是五六年。

天顺八年,二度称帝的皇帝驾崩,庙号英宗,新帝登基,改元成化,袁彬升为都指挥同知,终于接管南司,第一道命令就是将赵瑛从北司调至南司。

赵瑛到任之后立刻追问梁铁公的下落,结果南司上下竟然没人知晓内情,只是送来一堆簿册,请百户自行查找线索。

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赵瑛看完了文书,什么也没说,回家休息去了,南司众人松了口气。

三天之后,赵瑛带来一纸命令,袁彬亲笔书写,盖着锦衣卫印,还有皇帝的几句批语,凭着它,赵瑛直接进入南司内书房,随意查看最为机密的文件。

南司的确查过许多案子,很多时候冠以北司的名义,其中一些就是赵瑛过去几年里领办的,每一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南司想从这些装神弄鬼的案子当中追查妖仙的下落,结果正如赵瑛所料,全都一无所获,不过书写人很聪明,每次都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尾巴,或是一缕清烟,或是一束白光,或是一声异响,总之无法解释。在一份文书中,书写者甚至大胆写下自己的猜测:神之不欲见人乎?人之心志不诚乎?天意难测矣。

赵瑛冷笑一声,真想在后面再加上几行字:神仙见首不见尾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妖怪也不见一只?

两天之后,赵瑛终于在故纸堆中找到梁铁公的内容。

记载很是简略,无非是用刑与口供实录,没有出人意料的内容,随后梁铁公被收监,看样子并不受南司的重视。

赵瑛继续看下去,在梁铁公入狱一年以后,他的名字又出现在文书中,更加简略,通常是被带出去配合查案,事后归监。

渐渐地,梁铁公被带走得越来越频繁,天顺六年二月初九,他又一次出监,从此再无下落,既没回来,也没有死讯,就此消失无踪。

南司没人愿意说实话,赵瑛直接去见顶头上司袁彬。

“这个叫云丹的是什么人?这些年来,每次都是他带走梁铁公,最后一次没有归还人犯,而且他的名字很少出现在其它文书当中。”赵瑛调至锦衣卫七年多了,从未听说过此人。

袁彬沉默良久,最后道:“你明天再来见我。”

袁彬在锦衣卫为官多年,历经起伏,曾是英宗皇帝的亲信,也曾在内斗中败给同僚远贬它方,最终,他是胜利者,掌控了整个锦衣卫,包括南北镇抚司,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仍然不由他做主。

袁彬认识云丹,正因为如此,他要向某人请示之后,才敢向一名百户透露实情。

次日再会,袁彬与赵瑛闲聊多时,将近半个时辰之后,才说道:“陛下早就知道你。”

赵瑛垂头,没有接话,他已猜到袁彬所要请示的“某人”必是当今皇帝。

“南司寻找仙人的下落不是一天两天了。”袁彬继续道,叹了一口气,“太祖曾经派人寻找神仙张三丰,几度封号,甚至专为张三丰建立宫观,永乐皇帝登基,也曾派人遍访天下名山大川,晚年时将寻仙的任务交给了南司。可惜,直到今天也没找到一位真神仙。”

赵瑛仍不接话,因为他觉得原因非常简单,简单到谁都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