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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山上的婚礼,年少的风雨(2 / 2)

“你上大学也没几个月了,留给你不谈恋爱的时间也不多了。”向野就事论事地揶揄她。

女孩儿们的笑声飞出了门窗,刚刚一通忙活,正坐在长桌上暂停休息的四个人,忍不住回头看向楼上。

“她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陈致澄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章恪文看了看身边王鹤鸣:“谢谢啊,伴郎同志,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是我的荣幸。”王鹤鸣看着这个曾经被自己当成“情敌”的新郎,突然想笑。

“你怎么就谢他一个人,我不辛苦?”夏成成说着,隔着王鹤鸣不轻不重地给了章恪文一拳。

“都辛苦,你们都辛苦了。”章恪文笑着扶了扶眼镜,自己家的人一个都没来,这场婚礼全靠向里的娘家人忙活,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三个男人,外加一个男高中生,四个人坐在长长的木桌上,进入了无话可说的安静。

尤好想来提醒他们去弄烧烤,一时想不起来称呼谁,看着四个背影只能瞎喊一句:“F4!”

四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男性,齐刷刷地回过头,这一幕,还真有点“上庸 F4”那味儿了。

尤好命令他们:“赶紧去弄烧烤和水果,她们待会儿弄完就要下来了。”

“好咧,真是辛苦好姐,又来催牛马干活了,我们四个本来都准备好一起去看流星雨了!”夏成成捶了捶自己受累的肩,瞎话随口就来。

四个人立马手忙脚乱地跳下桌子,继续忙活。

入夜后的山里,有些凉,大家围坐到篝火旁,开启了只属于年轻人的,婚礼的下半场。

章恪文和向里手挽手地挨着坐,王鹤鸣把外套披到了向野身上,陈致澄旁边坐着在本儿上一个劲写写画画的夏瑜,夏成成孤零零地站在烧烤架那里,看着眼前成双成对的场景,突然重重地扔下了烧烤夹,很不痛快地来了一句:“要不我还是走吧?”

大家纷纷回过头看他,陈致澄一脸不解:“哥,你怎么了?”

“693 你给我过来。”夏成成觉得这里面就属陈致澄比较好调摆了。

夏成成把烧烤夹塞进陈致澄手里:“在哥哥姐姐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熊熊燃烧的篝火旁,夏成成不来就找不到话题,他一来就失去了安宁。

“二姐夫,采访一下,你跟我二姐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

“正式开始恋爱,是大一的暑假。”章恪文扶了扶眼镜,觉得自己真惨,被夏成成这个话篓子盯上了。

“什么意思?你们还有非正式恋爱的时候呢?”夏成成手上拿着长木棍,戳着篝火里的柴火。

夏成成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章恪文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事,今天都放假了,大家有的是时间。你就说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二姐的?”夏成成步步紧逼。

“高二的时候。”章恪文对这个问题没有犹豫。

“你喜欢我二姐,不能只是因为我二姐长得好看吧?说吧,第一次为我二姐心动是什么时候?”夏成成拍了拍手,手撑在膝盖上,等着章恪文继续“受审”。

“成成,你安静一会儿吧。”向里想让夏成成少说两句。

章恪文笑着捡起夏成成刚丢下的木棍,也戳了戳柴火:“我高二准备跳楼自杀的时候。”

这句话一说出来,篝火旁的氛围瞬间凝结,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夏成成也是一万个没想到,聊天是这么个走向,握着烧烤夹的陈致澄,也在烧烤架旁惊得瞪大了眼睛。

向里被大家的反应逗笑了:“你们别一副参加追悼会的表情好不好?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章恪文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三中不像一中,多半是爱读书的好学生。我们学校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向里因为初中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病床上,所以没有太多时间好好学习,章恪文因为他爸的工作调动,总是四处转学,初中的学业也是一塌糊涂。两个人中考,都只考上了上庸高中学校里的末流——上庸三中。

“高中我们班有个男同学,长得瘦瘦小小的,性格也很斯文很内向,班里有几个男生就总是叫他娘娘腔,还动不动就对他动手动脚,推推搡搡的,经常搞一些无聊的恶作剧捉弄他。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帮他说了几句话,结果我就和他一起,变成了被那群人欺负的对象,我那会儿虽然个子不算矮,但是也瘦,加上我从小体质就比较弱,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啊?”夏瑜合上了自己画画的本子,她的经验就是,有什么事先找老师。

“其中有一个带头的,就是班主任的侄子,那几个男生,成绩在班上不算最差的,家境也都不错,老师觉得他们不像坏学生。”

王鹤鸣神色凝重地听着这些话,想着自己班上那些孩子的脸,有时候其实他也看不透,那一张张看似阳光的面孔下,到底藏着多少善恶。他知道,好学生和坏学生,是不能靠成绩来断定的。“好学生”身上的恶,更让人防不胜防。

“我记得我有一次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老师直接当成打架斗殴处理,回到家我爸妈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我伤得重不重,也不是问我到底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他们骂我不学好,骂我是小混混,说我不配做他们的儿子。高一那一整年,我和那个男同学,隔三差五就要被他们修理一顿。老师也不分谁对谁错,就是和稀泥集体批评教育,回到家还要挨我爸妈的骂。高二上学期,快放寒假的时候,我觉得活着真的好没意思,就想去死。”

“我们高二那年,三中望远楼的天台通道还没封起来,那天晚上我就从那个梯子爬上去了,我站在天台围栏上朝下面看,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当时我就坐在天台的那个角落里,突然冒出个人我还吓了一跳,天台上没有灯,借着对面楼的光,我认出了他是我们班的章恪文。我看他直接冲到了围栏上,有点害怕地问他:章恪文,你不会是想死吧?”向里接过了章恪文的话。

“高二上学期,我姐给我买了个手机,我怕被老师同学发现,就经常躲在那个天台给我姐打电话,高一那一年,看着班上的同学欺负他,我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事不关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到看到他想跳楼,我是真的害怕了,我觉得如果他死了,那也是我跟那些人一起害死了他。”

章恪文笑着说:“我当时没想到天台上还有其他人,她一说话,我差点吓得直接就掉下去。”

向里和章恪文想起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们不自觉地开始还原那天的对话。篝火旁的人,透过他们的对话,仿佛看到了那天晚上到那个天台,看到了那对突然面临生死的少男少女。

“章恪文,你先别死,我初中的时候生病,差点就死了,快死的时候真的特别特别难受。”

“人死了就不会难受了。”

“你想想你爸爸妈妈,你的兄弟姐妹,你死了他们会很难过的。”

“没有人会为我难过。”

“我会难过的,章恪文!我不想你死!”

“我跟你又不熟。”

“对不起,我之前太胆小了,以后他们再敢欺负你,我会帮你的。”

“不用了,没必要再多一个被欺负的人。”

章恪文当时站在生死的边沿,听到身后那个从来不上体育课,文静又内向的同班女生,激动地说着那些话,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没有烂透。

他转过身,面向这个同班女生,从窄窄的天台围栏上跳了下来,然后满眼泪光地看着向里:“谢谢。”

向里看着他从那个梯子下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握着手机吓得瘫坐在地。

第二天,当那几个男生又把章恪文和另一个男同学逼到教室后面的墙角时,向里冲进了教室的储物间,拿出了长长的扫把,追着那几个坏学生一顿猛打。

那几个坏学生看着平时温柔安静的女同学,突然发疯了一样追着他们打,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如何招架。

文弱的章恪文,看着“发疯”的向里,又感动又震惊。

后来向里用向野给她买的手机,拍下了那群坏学生欺负人的“罪证”,直接到学校纪检处举报了他们,为了避免学校包庇,她还信誓旦旦地对着那群学校领导说:“如果学校不处理,我就发到网上去!”

学校最终给那几个学生记了过,当然向里也因此被扣留了手机。

“对了,我和章恪文是我们学校那届学生里,高考考得最好的。我姐高中那些学习笔记,都被我们俩翻烂了!”

篝火旁的每个人,听到向里的话,虽然都露出了微笑,但也都心有余悸。向野也终于懂了,章恪文对向里那份让人垂泪的深情不移。

幸运的是,高二的章恪文,那天在天台上碰到了向里。

可是世界上,还有很多个“章恪文”,并没有那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