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他转头看过来,问道:“瑾玄,近日可是太过劳累?”
“劳老师关?心,前日晨起受了些风寒罢了。”
他抬手示意周阁老继续,不必为他耽误进程。
待周阁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又回到了经书上。
谢衡之桌前却有人悄然端来一碗姜茶,他侧过头,见?太子朝他比了比手。
谢衡之点点头,端起姜茶一碗饮尽。
讲学?结束后,已近黄昏。
谢衡之同太子踏出文华殿,二人皆缄默不语。
穿过长?长?的甬道,前后皆无宫人行走,太子才停下脚步,转头对谢衡之说:“你夫人她……伤情可还好?”
“谢殿下关?心。”
谢衡之望着甬道的尽头,语气平淡,“她身子虽弱,性子却坚韧,都挺过来了。”
太子闻言又是一阵沉默,而后开门见?山道:“合灵她虽然顽劣,却从未想过要?伤你夫人性命。”
谢衡之轻笑:“殿下这番说辞,未免太过儿戏。一句顽劣,就能抵我夫人险些丧命的事情吗?”
“诚然,现场的刺客是合灵的人。”太子又道,“不过她也是被人利用了,收买了刺客顺水推舟,以求——”
他盯着谢衡之的双眼,一字一句道:“离间?你我二人。”
话音落下,谢衡之适时抬眉,神情也凝重起来。
“殿下的意思是……”
两人对上目光,剩下的话便无需再挑明。
谢衡之恍然道:“竟是我错怪了公主。”
“也不算你错怪,合灵确实太不懂事,多次冒犯你夫人,险些酿成大?祸。”太子慢声说,“不过昨夜她失足落水,高烧不退,也算冥冥之中?得了惩戒。”
谢衡之沉吟片刻,轻叹气道:“公主日后万不可如此大?意行事了。”
“那?是自然,那?些参与过此事的宫人和?平日里纵着她的教?养嬷嬷也皆在今日晨间?杖杀。”太子接话道,“待她高热退下,母后便会将她带去护国寺,闭门思过修身养性。”
话说到这里,点到为止,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
太子只当谢衡之认定了是钰安公主要?杀商亦泠,误会解开便好。
实则谢衡之在绑了亦昀回去的当晚便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怎会猜不出背后下死手的人是大?皇子?
但?凡参与此事的人,不管谁利用谁,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会一一清算。
而钰安公主作为始作俑者,只让她坠入冰水尝尝那?滋味儿已经是给了太子和?皇后脸面。
倒没?想,皇后如此有诚意,又以十余条人命来赔礼。
正欲告辞,太子忽然握住他手掌,诚恳道:“瑾玄,你我风雨同舟十余年,可千万不能因他人一朝挑拨而伤了这些年的情谊。”
这些话是皇后示意太子说的,但?却是他的真心话。
众人皆看得出他这个太子如今还需依仗谢衡之,可却只有他自己知晓,他把谢衡之当作了唯一的朋友。
是以,他在谢衡之沉默之时,拱手道:“我在此,替合灵向你夫人赔个不是。”
没?听到回应,太子抬眼,却见?谢衡之竟然侧身看着甬道尽头。
“殿下,太子妃娘娘在等您。”
太子扭头看过去,果然见?沈舒方的身影在远处。
不过——
他摇头道:“她应当只是路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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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衡之离开皇宫时,还未到酉时,天色却混沌不清,云层厚重如墙,不见?丝毫轻盈之感。
上京的冬天是一年比一年冷,狐毛大?氅也挡不住如刀的风。
一路回来,人就像在雪地里裹了一圈,周身都带着凝结的寒气。
进了谢府,却见?下人们抱着各种东西进进出出,似乎很忙。
谢衡之隐隐感觉与亦泠有关?,便问道:“夫人呢?”
婢女?道:“夫人在老夫人那?儿呢。”
早在谢衡之成婚后没?几?日,谢老夫人就以自己喜静,且心疼儿媳水土不服为由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实则是她乡野出身,学?不来上京贵妇那?套繁琐的规矩,也不知如何与书香门第的大?才女?相?处,怕丢了人,索性避着不见?。
所以久而久之,婆媳俩除了必要?的场合,平日里半旬都未必能见?上一面。
那?今日亦泠去慈心堂做什么?
谢衡之转头便往慈心堂去。
还未踏进月洞门,便听见?一阵阵礼忏鼓磬声。
他由此循声往佛堂去,只见?小?小?的厅里站满了僧侣,而亦泠跪在佛像前,磕磕巴巴地跟着谢老夫人诵经。
谢衡之疑惑地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一开口,佛堂里的礼忏鼓磬声骤然停下。
亦泠回过头,见?是谢衡之来了,反倒沉默不语。
是一旁的谢老夫人开口道:“瑾玄,亦泠遇上了这么危险的事,你竟不跟我说一声?”
谢衡之没?回答,目光扫过这些僧侣,反问道:“这是?”
谢老夫人叹气道:“亦泠听说那?日死了六个护卫一个马夫,特意来为他们诵经超度。”
院子里的风更喧嚣了,刮进佛堂里,撩起亦泠的衣袂。
谢衡之没?说话,迳直走了进去,见?亦泠的脸色依然苍白?,仿佛风就能吹倒的样子。
他轻声道:“诵经不急在一时,你还在病中?,先回去歇着。”
折腾了这么久,她的体力确实也不支。
起身和?谢老夫人告辞后,两人并肩从慈心堂回林枫院。
一路上,亦泠频频用余光打量谢衡之,却没?说话。
直到又有婢女?捧着几?匹布料从他们面前经过,谢衡之才开口道:“你今日都忙了些什么?”
“哦……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通知你一声。”
亦泠支支吾吾说道,“我今日才得知那?天竟然有六个护卫为了救我而死,还有东宫的一名马夫。”
谢衡之:“嗯。”
“我想着他们正值壮年,应当是家里的顶梁柱,就这么没?了,若不多加补偿,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所以我让人——”
亦泠说话时,突然对上了谢衡之的双眼。
他的眉眼本就深邃,静静地看着别人时,凝注的目光仿佛有重量,让人无法忽视。
亦泠愣了一瞬,话声止住,移开了视线,才继续说话。
“就让人给他们家里各给了一百两银子,记在你账上了。”
“我也跟他们说了,以后有任何事,只管上谢府找你,你包解决。”
“那?个张泗水的爹聋十余年了,你安排个大?夫替他治治。”
“还有那?个王二虎家里有个妹妹没?出嫁,你过了年就给她安排好家境殷实人品贵重的人家。”
“有个护卫我忘了他叫什么了,他家村里那?条路你让人去修一修,还有张大?娘家的屋顶也要?补补。”
谢衡之:“……我?”
亦泠想了想,转过头看他。
“哦对了,你现在多了四个干妹妹六个干弟弟,还有三个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