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以笔墨为喉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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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秦大人亡故之后,京都之中人人自危,生怕再多说一句,多走一步便又在自个儿都不知晓的情况下惹来杀身之祸。
帝都甚至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压抑,直到临近过年,才被这普天同庆的喜气冲淡了几分。
顾望之有些失落地瞧着前面空荡荡的位置,沈景轩已经近一个月未曾来过学堂了。
她也不是没有去寻过沈景轩,可那公府的大门自从秦大人亡故后便一直挂着白,大门也是紧锁着的,她好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渐渐便也不去了。
可她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沈景轩,便是先生平日里的笔记也原模原样地替他腾了一份出来。
“望之,你且过来。”魏老先生冲着她招了招手,温声道。
顾望之瞧了瞧四周,发现周围人都已尽数离去,方才小步跑上前,在魏老先生对面规规矩矩地坐好:“请先生赐教。”
魏老先生笑了笑,问道:“今日我所讲的,你可都听懂了?”
顾望之略略思虑了一番,恭敬道:“先生今日讲为官之道。一需清,无杂念、无私利;二需善,无恶意、无用心。”
“那你可懂了?”魏老先生捋了捋胡须,依旧笑得温和。
“学生听懂了,”顾望之微微颔首。
魏蔺摇了摇头,道:“我问你,是听了,还是懂了?”
顾望之一愣,转而便明白了魏蔺话中之意,默然了片刻道:“学生听了,也懂了,却并不认为先生今日所言,便是真正的为官之要。”
魏蔺听了,也不恼,只盘了腿问道:“何故?”
“学生浅薄,在回答先生的的问题前,先有一问,不知先生可否为学生作答?”顾望之微微屈身,不卑不亢道。
“你且问。”
“明熹宗年间,有东林六君子,主张廉洁奉公、振兴吏治,确同先生所言,清正高洁,一生同奸佞之臣斗争,却因锋芒太露,还不等有所作为便被惨遭馋邪毒手;而明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以新帝年幼,便代拆代行,掩袖工馋,诛锄异己,却偏偏又能大兴变法,使得太仓粟可支十年,周寺积金,至四百馀万。敢问先生,其二人,为官何如?”
魏蔺闻言先是一愣,忽而大笑道:“顾望之啊顾望之,你这哪里是在请教我,分明是在质问。你既心中已有想法,不妨道是说说,什么?”
顾望之默了默,定定地对上魏老先生的眼眸,正着身子答道:“学生向往一个光明的天下,一个非帝王一人所居,而是可安万万人的天下。于望之心中,江山社稷、百姓福祉,比君王重要,更比一人一身重要。学生向往于谦两袖清风,救朝野于危难,匡社稷于飘摇,可学生不愿做于谦,夙愿未成而身死朝堂,我便是亡也该亡在大计已成之日,至于世人所说的谋权算计也好,党同伐异也罢,皆非望之所在意的。”
“于而今的南楚,洗刷权谋的只能是更深的权谋,望之甘愿为天下人心中挟持弄权、掩袖工馋的谋臣,为南楚的朝堂开一条路,开一条可以让纯臣的襟怀坦白、清风任直之路。”
魏蔺愣了神色,心中却被顾望之一言大为触动。
他这一辈子做的便是教书育人,哪怕是入了官场也是对那些个明争暗斗充耳不闻,做到正二品大员却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党派,一碗水端得平,叫人挑不出半点差错来。
他自诩识人无数、育人无数,却在生平所见中独独瞧上了顾望之,肯倾囊相授。
只因她不同,与这世界芸芸众生都不同,她敢想旁人不敢想,敢为众人之不能为,却偏偏又不锋芒毕露,懂得伺时而动、伺机而变。
魏蔺心中太明白,顾望之需要时间,她需要更多时间打磨,总有一天,她将会成为南楚青史之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望之,你果真永远都不会叫我失望,”魏蔺摇了摇头,欣慰道:“你同我认识的一人仿佛很像,可却又仿佛截然不同。”
“是谁?”顾望之不禁好奇道。
“在你之前,他曾是我教出过最天赋秉异、最优秀的学生,也恰恰是因为太过聪明……”魏蔺微微一笑,眼神中却有些落寞:“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老先生摆了摆手,起身缓缓离去。
空荡荡的学堂内只留下句。
“你终不会成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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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成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