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处处都是理想型(1 / 2)
泥土, 砂砾,戈壁。
这片土地就像是一块被天空、绿洲遗忘的拼图碎片,清一色的灰黄霸占了视野, 就连鲜少有的植物都色泽寡淡,一副缺乏水资源浸润的模样。
又是一个白日, 炽热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将滚烫的光线倾洒在原野上每一个角落。
簌簌。
是爬行动物走过沙土堆的声音。
五只脑袋圆滚滚、逐渐脱离幼态的蜥蜴跌跌撞撞, 你追我赶从沙丘上滚下来, 不等打头的淘气孩子头撞在石块上,就被另一只粗壮有力的尾巴挡了回来。
见孩子们老老实实缩在自己身后, 侧身藏在骆驼刺后的雌蜥看向远处的地平线,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也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 尘土从远处开始飞扬起伏, 硬生生扬起一片土黄色的沙尘。
在沙尘之后,是几道黑乎乎的影子。
雌蜥眼珠微转, 尾巴圈着孩子们向后退去, 确保都躲在了相对安全的沙丘之后,才探出半截脑袋看向动静的来源处——
黄沙连绵。
在沙尘之后,奔跑着三只身形庞大的雄性虫族。
“路上坦克”似的乌云步伐矫健, 深色调的甲壳上铺满烟尘,几乎变成一团土黄色抹布, 脏兮兮一片。
在它身后是相对干净点儿的伽德、伽斓, 在与虫母分别数日后,原本相较于乌云矮了大半截两兄弟像是二次发育似的,也变得高高壮壮, 和乌云站在一起几乎就是二号、三号的程度。
轰!
是三只大型虫族用钳足刹车的声音。
等一片洋洋洒洒的黄土落下,乌云抖了抖身体, 把扛在肩头上的野羊猎物扔在地上,伽德、伽斓也是如此。
三头肌肉结实的野羊,足够它们饱餐一顿。
正用餐之际,低着头的乌云忽然闷闷出声:“妈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芬得拉家族分散后已经足足过了一周多的时间,在此期间虫母与子嗣的精神力连接静默无声,没有任何动静,引得乌云每天都抓心挠肺,恨不得立马翻回到松林里去找妈妈。
但是……
但是它不敢,它都没有完成小虫母交代的任务,又怎么好意思现在就灰溜溜地回去?
回去以后说什么呢?说我想妈妈了吗?
只有幼崽才会哭着回家找妈妈!
大大咧咧的乌云陷入了低沉,就连嘴里的野羊肉也觉着吃得不香了,只好难过地一口咬断了棒骨。
羊棒骨:。
“想妈妈,我。”分离数日,伽德跟着倒装句大师乌云,倒也学会几句粗浅的人言。
“我也,想。”好在伽斓的语序还是正确的。
三个难兄难弟相互对视一眼,均重重叹了口气。
在没遇见虫母之前,它们都是活动在野外的单身虫族,虽然基因、骨子里会渴望虫母的安抚,但到底不至于上瘾般的疯狂念想。
可当它们拥有过却又失去了,那股痒意就好像在血管里生根发芽,一刻不停地挠动着它们的脏器,叫嚣着那股对虫母、对妈妈的渴望。
伽斓恶狠狠咬下半截羊腿,钳足略显乖巧地蜷在身前,“找子嗣,给妈妈,要多多的,妈妈高兴。”
伽德狠狠点头。
乌云看两眼说话结结巴巴的家族同伴,“我也想,问题是最近,你们见过同类了吗?”
伽德伽斓对视一眼,不由得正视这个事实——
星球活跃期下的地质重构,惊扰了绝大多数虫族们的日常生存状况,为了保证自身安全,不少虫族都会选择迁移。
近日地表的活跃状态似乎在减弱,地质重构也可能即将进入尾声,但搬离原栖息地的虫族们,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总有别的,同类。”伽德喃喃。
与其这样漫无目的地去寻找同类,倒不如主动做点什么,吸引它们出来,可是怎么才能吸引呢……
三个大家伙面面相觑,伽斓小声补充:“……用,妈妈。”
无疑,虫母的名头是最好吸引年轻雄性虫族的办法,只要身体留着属于虫族的血液,几乎没有任何虫可以拒绝一个虫母的诱惑。
“那……要怎么做?”乌云的复眼中闪过跃跃欲试,它也想像旦尔塔那样,提着一串“礼物”去和妈妈讨赏!
到时候一定在那家伙面前狠狠亲亲妈妈!
对比乌云多长一个脑子的伽德沉默片刻,见人言不好表达,便以子嗣间的精神力相互连接——
【传递,妈妈的消息。】
【没有任何虫能拒绝虫母。】
【没有任何虫,能够拒绝我们的妈妈。】
伽斓呢喃:“要,让所有虫,知道妈妈,然后,它们自然会来。”
在没有虫母自身精神力和香气吸引虫族的情况下,它们能做的就是进一步扩大虫母存在的消息。
而它们的虫母就像是生长在沙漠戈壁内唯一的一片绿洲,只要放出消息,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追随者向往而来。
低头安心用饭的雌蜥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大家伙,它拢了拢尾巴边的孩子,想或许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也可以帮帮忙。
于是,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清晨里,身处戈壁深处,与黄土沙砾为伴的芬得拉宣传小分队就位。
不久以后,这片连绵广阔的大地上,都将流传一道甜蜜的消息——
芬得拉家族的漂亮虫母要招新子嗣了!走过路过听说的年轻雄性虫族们一定不要错过,那可是虫母啊!是香喷喷、软乎乎的小虫母!
赞美芬得拉家族!
赞美妈妈!
未来的宣传大使、现在的小分队队长——乌云用钳足搓了搓下巴,不怎么会拐弯的脑袋里逐渐有了个成型的计划。
等计划成功,它要提着一串“礼物”去找妈妈讨赏!
一定!
要比旦尔塔多十个亲亲!
……
“阿嚏!”
打了一个喷嚏的阿舍尔捏了捏发痒的鼻腔,不禁检查一下模拟器的属性面板,以防自己在这冰天雪地之下被冻感冒。
【状态:亚健康(多吃、多睡、多运动)】
见还是原来的健康状态,阿舍尔心下一松,也不管括号里的提示词,只继续专注着眼前的事情。
他在增扩精神力预警的范围。
极端环境之下,云端上那只高级虫母在机械鸟身上下的精神力屏蔽会被削弱,当然这种削弱很大一种可能来自低温对血液寄生的效果,但这些变化对于阿舍尔来说都是好消息。
眼下他所拥有的20米预警范围看似够用,但也不过是能在雪山腹地起起作用,倘若离开了这种环境,他和高级虫母间的对峙情况又会产生翻转。
以防在他成为高级虫母之前局面会出现难以控制的倒转,阿舍尔决心硬扩自己的精神力预警范围。
不就是使用、耗尽精神力吗?
不就是引发假性情热不得不找旦尔塔贴贴吗?
不就是对着旦尔塔那张帅脸总是觉得尴尬吗?
这种危急关头,不努力做点什么才是真尴尬!
下定决心的阿舍尔一大早就把旦尔塔赶到了冰洞口,自己裹着羽绒服坐在角落里做着范围扩大,而雪原恐颌猪一家则在不远处的平地上溜达,等待着下一次的饱腹时机。
于是,冰洞内外形成一道井水不犯河水的景象——
内侧,是想方设法感知精神力,一副研究员的实验心态,想要将精神力预警范围再扩大一倍的阿舍尔。
这几乎回归他曾经在帝都星上的状态,三点一线,家里、实验室、食堂,日常也都与各种药剂和报告打交道,枯燥无味,但好在阿舍尔早已经习惯。
成结的精神力不停地被解开再凝聚,刺动在大脑深处的感知隐隐作痛,可笼罩在自己周身的预警范围却纹丝不动,仿佛陷入了某种僵持。
青年认真情况下微拧的眉头,几乎能拧进任何一个观察着他的对象的心里,自围巾之下零落出白莹莹的肌肤,也无时无刻不吸引着另一道目光。
——是外侧守在不远处、寸步不离的始初虫种。
半蹲在洞口的旦尔塔此刻正是原始形态,舌红色的身躯高壮瑰丽,搭落至雪地上的尾勾微微翘起半截弧度,浮空勾拢着尖端,就好像轻轻捏住了谁的哪里。
凛冽的冰雪环境之下,因为机械鸟受到气温的影响,旦尔塔有100%的概率保护虫母的安全,从某种程度来讲,雪原更易于祂的发挥。
很多个时刻里,祂想抱起来青年让对方休息一会儿,哪怕精神力耗尽后通过假性情热可以回归至良好状态,可对于任何一个虫母来说,精神力耗尽都谈不上是一桩美事。
甚至可以说是痛苦。
精神力耗尽的感觉就像是用手挤柠檬汁——
饱满地、能够产出精神力的明黄色柠檬被捏在掌心里,脆弱的果实几乎稍微使劲,滴答成小水流的柠檬汁就被迫溢了出来。
或许刚开始这种挤压感并不需要使用很大的力气,可当只有少部分汁水附着在果肉内部、又达不到用尽的程度,不想浪费的你一定会再一次施加力道。
从那个时候,消耗会变成一种痛苦,针扎似的刺痛在阿舍尔的大脑里连绵不休,原本虫母身上的甜香也会夹着一股淡淡的苦,像是在无声昭告着他的难受。
旦尔塔无法习惯。
祂那颗因为青年而长出来的心脏正不停鼓动着,似乎也开始因为那股清苦而隐隐闷痛。
……好奇怪。
拟态成人形的旦尔塔慢吞吞低头盯着自己的胸膛,深色的手掌按压至心口的部位,透过血肉,足以祂感知到那股跳动。
掌根下是吵闹的一片小天地。
砰,砰,砰。
冷空气内本就稀淡的香味掺杂着虫母的隐忍,想要做些什么的旦尔塔紧紧盯着对方,专注的目光落在了青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