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一时间看孙琮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强调道:“我是说她死了,死在北平。”
原本还在冷热嘲讽的孙琮闻之一怔,随后抬头看朝宋雁西,“你是何家的谁?她是死是活,你怎么知道?”
何家在那小镇子上,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但在北平,和那街头巷子里的寻常人家又有什么区别?怎么可能和当时的清贵宋家有来往呢?
而且那时候,宋雁西只怕还在宋太太的肚子里。
孙琮情绪有些激动,倏然起身,隔着中间那书桌倾身朝宋雁西逼近,目光带着明显的审问。
宋雁西丝毫不惧,与孙琮对视的目光丝纹不变,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继续说道:“她死了这么多年,三魂七魄不全,却始终惦记着要救孙濯。”
孙濯这个名字,孙琮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
大哥带着千军万马荣归后,他就改了名字,只因那名字里的濯与沅结构上太过于相似了。他想忘记这个攀附虚荣的负心女人,一点瓜葛都不想与她有牵连。
所以不但改了名字,他甚至连那女人的丫鬟也没留在身边。
按理白莲花一直照顾病重的他,为他找来了急需治病的西药,他该报答她才对。
可是一想到她曾经是何沅儿的丫鬟,与何沅儿一起朝夕相处长大的,他就没有办法接受,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白莲花不愿走,所以大哥给收进了房里去。
对于此,他很抱歉,他不是不想报恩,而是他太自私。
但是没想到隔了几年,他又开始疯狂思念起何沅儿,甚至想过去杭州找她回来的事情,但这种心思他很快就遏制住了。
与何家有关的任何消息,他这里都是严明禁止的。
直至那次随大哥去戏园,看到了一个女人。
长得与何沅儿有些相似,大哥做主给他把人偷偷接回来,做了姨太太。
没想到还真有用,虽不可断相思,却也能缓解他对何沅儿的相思之苦。
于是他也学着大哥,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偷偷接进了门来。
也开始与白莲花问起何家夫妻的状况。
而孙濯这个名字,快有二十年没亲耳听到了。
也是这个名字,让他身体微微一颤,摇摇坠坠地往身后的椅子上沉沉坐下,然后看着宋雁西,“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问完,似乎觉得从宋雁西这里好像问不到什么,于是抬头朝宋雁西身后的萧渝澜看去,“你这一个晚上,就没有什么收获么?”
换做是别人,被当事人这样问,多半是会觉得尴尬的,但是萧渝澜并不觉得,反而耸了耸肩膀,“除了意外知道孙先生有许多姨太太,还都跟何沅儿长得相似之外,还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不过就这一条,也可以确定,自己那位姐姐不用考虑嫁过来了。
虽不知道孙琮心里如何看待何沅儿的,但是绝对没有将何沅儿忘记,不管是他是爱得多还是恨得多,第三个人都是无法介入这段感情,取代何沅儿的。
孙琮心里越发的不安了,因为他知道萧渝澜不可能见过何沅儿,何沅儿也没有任何画像留下来。搭在扶手上的手有些颤抖起来,“她,她真的不在了?”
宋雁西看着孙琮,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很多人都没有办法接受对方的死讯,同样的问题,非得问过三四遍才作罢。
难道正常人还会拿谁谁谁已经死了的事情来开玩笑么?于是朝萧渝澜递了个眼神。
萧渝澜会意,走过去将那些窗帘全都放下来,然后竟然从包里拿出三炷香来,直接插在孙琮书桌上的盆景里。
“萧少爷这是做什么?”孙琮不解。
萧渝澜点燃了香,顷刻间这房间里变得有些凉飕飕的,宋雁西的身后,便逐渐出现一个人影。
从透明到半透明,再到真人一般,跟着萧渝澜一样,站在宋雁西的身后。
孙琮见证了何沅儿出现的所有过程,此刻张大了嘴巴,不晓得是震惊于这世间当真是有灵魂存在,还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灵魂是何沅儿。
她真的死了!
“濯哥哥。”何沅儿见到孙琮的那一瞬间,她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着叫了一声。
她的装束和模样,都是和孙琮最后一次见面一样。
这声濯哥哥,仿佛又让孙琮回到了从前,他仍旧是没有办法拒绝隔壁这个从小就订下娃娃亲的女孩这样唤自己。
心一下就软了,“沅儿。”然后想要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何沅儿却躲着他,她的脑子里出现了昨晚在父母坟头上看到的画面。
“沅儿,你怎么了?”她怕自己,孙琮看得出来,很是不解。
“怎么了?孙先生你别说你不知道,你们将她父母活活打死,无人收殓尸骨,直至发臭了才被邻里发现,直接抬到深山里去。”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萧渝澜心中不平,所以回来也不睡觉,把朋友们的电话都打爆了。
孙琮大惊,立即反驳:“这不可能,当初老家那里打起来的时候,我大哥还派人接他们到别处去安置,这些年白莲花也时常去探望。”
萧渝澜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已经去过你们老家了。”竟然不承认,还说谎。
但孙琮仍旧不信这一切,急得想要给自证清白,连忙去拨打电话,“我马上就问,你们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说谎。”一面担心地看朝何沅儿,发现自己没有那样怨恨她。
电话那边,很快就被接通了,他直接点名找了白莲花,然后问:“你最近可是有去看何叔他们?”
从前,他唤自己这未来岳父就叫做何叔。
那边传来白莲花的声音,接到孙琮的电话,白莲花似乎很开心,语气也轻快了些,“昨儿才去瞧了,头几天下雨太多,何叔风湿病犯了,又贪杯,有些不大好。我想他年纪也大了,也喝不得几年的好酒了,下一次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一些。”
孙琮指了指电话,朝何沅儿紧张地看去,“沅儿,你听到了吧,你爸妈都好着呢?”他实在看不得她对自己露出那怨恨的眼神。
那边的白莲花说完了话,却是不见孙琮回话,喊了几声,然后把电话挂断,随后又给打了回来。
但孙琮没去接,因为他正听到萧渝澜说,“我们昨天去的时候,半路的确遇到她回城里,镇子上的人说她是去给何家夫妻上坟的,但坟上杂草丛生,香烛纸火一样没有。”
这让孙琮一时间也无法断定,到底谁说的是真话了。虽然本质上他是更愿意相信何沅儿一些,因为她如今已经死了,没道理再来骗自己。
可是他又希望何家夫妻还活着,所以理智上选择信白莲花。
偏何沅儿魂魄不齐,记忆残缺,指望不上她能回想起什么。
最后孙琮决定,自己亲自回去看看。
宋雁西是不愿意多走这一趟的,可看到何沅儿的央求,也只好答应了。
三人当即便启程,又去了镇子上。
暮色之际才到,宋雁西和萧渝澜已经懒得下车,就任由孙琮自己去打听。
约莫半个小时没有,他就如同泄了气的球一般,满身颓废地缓缓朝着车辆走来。
萧渝澜不满地看着他,“怎么?还要去坟上一趟么?”
听到他的话,孙琮扭头朝着镇子外面那山头上看去。
何叔和婶子,就被镇子上的人抬到了那里。
不是大家有多好心,而是他们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发臭了,那一阵子别处因为尸体的缘故,闹了瘟疫,他们也怕得很,所以找了几个胆子大的给抬到那远远的山坳里去。
那里偏僻,是人们打柴也不会去的地方。
孙琮收回目光,身体一软,蹲在地上抱头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萧渝澜见了,一时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被蒙骗了,还是演戏骗人。
这时候忽然听到车上的宋雁西说,“白莲花隔三差五就回来‘探望’,只怕孙司令也是知道的,难道孙司令也不知道何家父母的真实状况?”
萧渝澜听了,心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连忙走过去朝地上痛哭的孙琮问:“当初这里战乱的时候,司令让谁来接人的?”
孙琮摇着头,但想着大概是白莲花一手操办吧。
大哥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亲自来接人?于是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站起身来擦了眼泪,“是她骗了我和大哥。”
何家是悔婚了,但是那个时候自己都快病死了,大哥又杳无音信,何家当然要为女儿考虑。
但撇开悔婚一事,自小他们父母双亡,如果没有何家夫妻的话,他怎么去读书?大哥又哪里来的盘缠去东北呢?
孙琮越想,脑子里便乱作一团,只不断催促着萧渝澜开快一些,恨不得马上到司令府,与白莲花当面对质。
因为没有去何家夫妻的坟上,他们回城的时候不过十一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