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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2 / 2)

但是说到底,哪怕她再能打,再是骨头硬,她还是要借势。这位宋大人,不管是存了什么的心思帮她,这份情她记下了。

……

主仆三人归家后,叶氏见叶忠鼻青脸肿的模样,当下大惊失色。再听女儿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更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那个娘家侄子这是想当街毁了娉娘的清白!曾经她还抱过他哄过他,他居然半点不顾念旧情。当街行凶,众目睽睽,这是何等的轻贱他们叶家。

她低泣出声,压抑悲愤。

“他怎么敢…你曾是他的表妹!”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恐怕在他们眼里,我们叶家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们恨不得打杀了我们才好。”

叶氏流着泪,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见女儿气色尚可,并不像受到欺负的样子,心里略感安慰。

“你这孩子…娘真应该拘着你…”

“娘,你这是因噎废食。难道我们要一直躲着他们吗?那样岂不是更加助长他们的恶!我偏要出门,偏要让他们知道,想要我的命,有本事明着来!”

叶氏又是一阵好哭。

“…好在你没忘你祖母教的东西,娘记得你小时候不耐烦学,不如婷娘性子沉稳,你祖母为此还叹气说枉费你这一身的筋骨,不习武真是太可惜了。”

叶娉的脑海中出现一位高瘦的妇人,笑起来十分爽朗。明明那是原主的亲人,她却能感觉到骨子里的亲近。

她低喃道:“娘,我想祖母了,想婷娘了。”

话音一落,便听到忠婶惊喜的声音在喊老夫人和二姑娘回来了。不等叶氏反应过来,叶娉已经跑了出去。

院子里,是风尘仆仆的祖孙俩。

叶母高瘦,有着习武之人独有的精气神。尽管她长相中等,面有风霜,但往那里一立便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强势。她气场不小,看上去并无普通妇人的那种慈眉善目。但她看叶娉的目光很是柔和,有着血浓于水的温情。

站在叶母身边的,是一位纤细瘦弱的少女,五官和叶娉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叶娉的双生妹妹叶婷。她们的五官中最不像的就是眼睛,叶娉的眼偏长,眼尾微挑,看人时不自觉带着媚态。而叶婷的眼略圆,黑白分明澄清透亮,有着赤子一般的纯真。

叶娉忽然想哭,迟疑上前。

这时叶氏也出来了,她以为婆婆和二女儿要到过年才会回京。算日子,前些天送去青州的信应该岔开了。

“母亲,婷娘,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婷娘身体好了一些,我们就回来看看。

叶母通透睿智的目光看向叶娉,叶娉赶紧唤了祖母,又和妹妹打了招呼。

一家人进屋,下人们端茶倒水后退出去。

叶母喝了茶,紧锁的眉缓缓舒展。这一路行来,越是靠近京城越是能打听到一些京里的事。她自是听说了大孙女痴缠温郡王,叶家和王家闹翻的事。

不待她问,叶氏已一一道来,说到悲苦处自责不已,声声泣泪字字难堪,恨不得跪在婆婆面前乞求原谅。

“这不是你的错。”叶母道:“王家不仁在先,断了也好。”

叶氏得闻此言,感动又哭。

“娉娘。”叶母看向叶娉,几年不见,这个大孙女似乎隐约有些不同。“温郡王那事,你行事欠妥。姑娘家倾慕男子乃人之常情,但情之一事最是复杂,有些可为有些不可为。你既知身份悬殊,当将这份心意藏起。不过对于王家,你做得对。那等欺男霸女之徒,不打不快。”

“祖母教训得是。”在原主的记忆中,祖母严肃多过慈爱,她是害怕的。但在叶娉看来,这样讲理又明理的祖母简直是神仙祖母。

叶母叹了一口气,有些话她要和儿媳单独说,于是将姐妹二人支了出去。

天色已黑,屋檐下的灯笼已经亮起。

姐妹俩站在檐下,好一阵沉默。

灯火晕染在她们周身,朦胧了她们的眉眼。摇曳的灯影下,相似的两张脸彼此凝望,看似陌生却又血脉相连。

“婷娘,你的身体真的好些了?”

叶婷是娘胎里带出的弱,这些年一直将养着。前几年不太好,险些没挺过去,大夫说是京里的气候不宜人,所以她才会和叶母去青州,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不长,也不短。

她点点头,“好多了。”

当年的小姐妹,皆已长成风姿不同的少女。叶娉的美饱满娇艳,而叶婷的美则是纤弱可怜。如此一双绝色,在夜色中尽情招展。

“那就好。”

干巴巴的对话,客套而疏离。

叶婷忽然看过来,如水般清澈的眸中泛起雾气。“大姐,我…身体真的好多了。大夫说若是这般仔细养着,不用请太医调理也能有寻常人的寿命。”

叶娉先是怔然,尔后猛地想起一事。

半年前,原主曾经写过给叶婷写过一封信,信上说她和温大姑娘交好,将来一定会嫁进高门大户,到时候便能有机会请太医出宫给叶婷看病。

人人都以为原主巴结温如玉是想攀高枝,却没有人知道原主是个好姐姐。

叶娉望向天际,她希望原主泉下有知,能看到这世间发生的一切。若真能护住这一家小的性命,她也不枉借了原主的身体再世为人。

“不是说年底才回,这时节回来你身体受得住吗?”

“…我受得住,我怕…我怕大姐为我做傻事。”叶婷说着,眼泪像珠子一样滚落。她自小身体弱,有什么好吃的好东西大姐都会让着她。她爱吃鱼,大姐就说自己不爱吃。她爱吃的点心,大姐从来都不会动。

小时候父母怜她身子太弱,不让她出门。她想去看花灯,大姐偷偷背着她出去。那年她七岁,大姐也七岁。她再瘦再轻,七岁的大姐也背得极为吃力。哪怕是累得走不动,大姐也不曾放下她。

她去到青州三年,最想念的人就是大姐。

大姐写信说得轻松,她却是提心吊胆。温大姑娘那个人,她曾经见过。或许是她心思敏感,她总觉得那位人人称赞的国公府大小姐并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好。

与虎谋皮,虎焉能没有吃人之心?

她们从娘胎里就在一起,比别的姐妹更亲。老人常说双生子五感相通,一人出事,另一人远在千里亦有所感。前些日子她日日噩梦,几乎一夜不落。

“…大姐,不用请太医,我也不会有事。你别再去找那个温郡王,好不好?”

“你是担心我,所以才急着回京的?”叶娉扶住她的肩,用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个妹妹,原主没有白疼。

叶婷一把抱住了她,呜呜哭出声。“我…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大姐不在了。我好害怕…害怕你出事,幸好…幸好你没事。”

都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电感应,所以远在青州的叶婷感知到了原主将死,这才急着赶回京中。只是叶婷永远不会知道,这种感应有多灵验,因为她的大姐已经死了。

叶娉又抬头看天,自己要如何做才能保住这一家老小的性命。

……

叶母和叶婷一路奔波,早已累极乏极,她们用完饭洗漱后便回屋歇息。叶娉和大弟叶廉聊了一下学业的事,又陪小弟叶正闹了好大一会儿,逗得小人儿咯咯乱笑。笑声划破沉闷的夜,却冲不散笼罩在叶家的愁云。

愁云压顶之际,王家三房的老夫人朱氏上门。朱氏气色欠佳,面有薄怒,但一应衣着讲究丝毫不差,额头缠着深色抹额,抹额正中嵌碧绿的宝石。

叶氏乍见嫡母,心下慌乱。

朱氏自来压制着一众庶女,嫡母的威严数十年如一日。这份积威一旦释出,哪怕叶氏已脱离王家,依然下意识便要卑躬屈膝。

好在叶娉扶了她一下,她这才勉强站稳。

朱氏凌厉的目光落在叶娉身上,正是这个以前根本不曾放在眼里的庶外孙女,居然害得她方寸大乱。前几日才折进去一个嫡媳,眼下连她最为宠爱的孙子也跟着受累。一个没了名声的女子,为何不自惭了断,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四处害人。

他们王家百年世家,因为这个小贱人被传得和下作的寻芳馆一样污秽。他们王家子孙何等身份,也被这个小贱人说成是软骨头。还有他们王家传唱多年的好名声,也成了草包黑心肝。一想到最为疼爱的孙子被抬回去时那个惨状,她恨不得撕碎这个小贱人。

“你教的好女儿!”

一句饱含怒火的话,听在叶氏的耳中字字如刀。

叶氏强自镇定,“母…老夫人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朱氏冷笑,“连母亲都不叫了,我们王家真是白生养了你。你虽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这些年我自问并没有苛待过你。我怜你性子弱,为你寻得叶家这门自在简单的亲事。原也不指望你感恩,却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反过来害我们!合着我们王家这么多年来,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叶氏受不住,身体晃得厉害。

叶娉扶住她,道:“这世上有养不熟的白眼狼,也有喂不饱的贪吃蛇。老夫人指责我们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却不知你们是贪得无厌的贪吃蛇。你们自认为有恩于我们,图的是我们全家以命相报。我们若不奉上性命,便是不知感恩。敢问老夫人,这样的恩情给你,你要吗?”

朱氏眯眼,正了神色。

这个庶外孙女,以前瞧着腹内空空没什么斤两。没想到数日不见,竟是变得如此心机深沉牙尖嘴利。

是她大意了。

早知是个祸害,她应该一早处置了。

“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方!”

“老夫人此番上门,何必扯这些无谓的恩情往事,直说自己的目的即可。何况我没看到什么长辈,只看到一个仗势欺人倚老卖老的无耻老妇。”

朱氏气结,眼刀子直往母女二人身上剐。

既然如此,给脸不要脸。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穿得花枝招展招摇过市,若不是你品性不端,男子怎敢欺辱与你?必是你举止放荡,惹了他们。闹出这等丑事,不思量遮着掩着,还敢闹得人尽皆知,我看你是不想要名声了!”

“我名声如何,与你们王家何干?”叶娉气极,怪不得能养出王沐那样的败类子孙,原来根在这里,同这样的人讲道理实属浪费口水。“你们王家行事还不如寻芳馆里的姑娘光明磊落,养出那等没用的软骨头,还有脸出门充什么狗屁长辈!我若是你,早就臊得恨不得躲着不出,藏着自己的老脸不敢见人,省得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