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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1 / 2)

隆冬的宣城, 城东一处高地中营帐坐落,扎营的将领与士兵守着入城要塞。

寒风萧萧, 霜戈壁立。

帅营外重重士兵把守,陈澜箭步入内,躬身朝戚延行礼。

戚延端坐在长案前,肩披玄色狐氅,执笔在批京中传来的重要奏疏。如今伤势已愈,他剑眉星目,依旧如从前丰神恣肆, 只是周身气场越发寒冷。与从前那懒恣的帝王相比,他一身强盛的威压,深不可测的眼眸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陈澜道:“皇上, 皇后娘娘回北地了。”

对这称呼,陈澜等人都未改口。戚延也并?未多说什么, 搁下奏疏,抬眼?看?去。

“她回北地?”

“许是担心温三将?军与恭德王妃, 这已是七八日前的事了,今日才传回来。”

戚深深邃的眼?眸也是在这时才有片刻的低柔。

他目光落在左手掌心,被匕首穿透的伤愈合了,却留下贯穿的两道疤,原本一双修长匀称的手如今狰狞了几分。

他继续翻阅奏疏:“他有送她?”

陈澜意会,垂首道:“信中未提。”

“给温斯行传旨, 让他严守北地, 不容任何闪失。”

“属下领旨, 不过温二将?军近日病了, 听说告了半月的病假。”

戚延颇为?意外?,冷声道:“他还告假?”他颇有几分不悦, 如今温夏已回到北地,她唯一留守在身边的兄长却还告这么长的假。

“调太医过去给他瞧病,增派兵力守好北地,她不许有任何闪失。”

陈澜领旨去办。

戚延阖上手中最后一份奏疏,紧抿薄唇摘下拇指的玉扳指。

从前捏碎扳指留下的旧伤变作一块瘢痕,那时温夏以死要求他放她去行宫,他忍痛捏碎了扳指,划破了拇指。

时光不过短短三个月,却能物是人非。

他每一夜都会梦到温夏,每次夜晚醒来,独自?点燃烛灯,只能去案前坐上一夜。他只能借用?这繁杂的政务麻痹那些痛苦,从不流露任何情绪。

戚延起?身去了议事大营。

营房中,温斯来正同几个将?领在复盘推演这几日乌卢作战的打法,见到戚延,都躬身请安。

戚延坐在高处太师椅中,让他们说出各自?的想法。

温斯来道:“除了郡守李玮,他们其余的内应我们都未曾查出。乌卢有备而来,若真如昨日战场他们主帅所言,恐怕这一仗他们把握十?足。”

昨日战场并?未激烈地交火。

乌卢主帅代他们单于传话?,说乌卢并?未想侵吞整个大盛,只需盛国割让半数城池投降,并?每岁向乌卢纳贡,此战方可休。

戚延当时都气笑了,一阵嗤笑过后便是萧杀的森冷。

他立在城墙上,一身铠甲铁骨铮铮,搭弓抬箭,直朝那主将?射去,任对方再?如何避闪,也是中了一箭,被士兵抬了回去。

昨日温家军严阵以待,乌卢中了那一箭却并?未发动攻击,像是好整以暇,在等着什么来临,像是等一个可以给大盛致命一击的武器。

戚延总有一股难安的预感。

此刻听到陈澜说温夏在这节骨眼?上回了北地,他甚至觉得她留在燕国更好,至少霍止舟可以护她。

未再?听各将?领分析战术,戚延起?身去了城中牢房。

往昔繁华的宣州城中,街道上已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与商铺。

马车驶入府衙,戚延步入阴暗的牢房,端坐在亲卫抬来的太师椅上,一双深眸波澜不惊地睨着刑架上的宣城郡守李玮,通敌叛国的卖国贼。

中年男人血肉模糊,已不辨面目。

戚延的到来,他的酷刑又即将?开始。

只听阴暗潮湿的牢营中盘旋不散的痛苦尖叫,戚延好整以暇,交叠着双腿坐在太师椅中,等着这人吐话?,但半晌都没等到。

戚延有些不耐地“嘶”了一声,换了个懒散的坐姿,冷冷道:“他的嘴是比骨头还硬?那就剔一层骨给朕看?看?。”

那李玮闻言终于开始打颤了。

狱卒去磨刀,锋利的弯刀透亮得能反射出烛光来,靠近李玮时,他终于哭喊着招认。

“他们承诺等攻下半国便册封我们为?诸侯,可以自?己统辖两座城。”

戚延怒极反笑,冷嗤:“都是些猪脑子么,这种话?也信?”他嗓音森沉:“‘我们’都有谁?”

“只记得有邬州郡守,其余的罪臣就再?也不清楚了。还,还有……传话?的大人说此战乌卢必胜,他们有把握。”

戚延冷睨刑架上的人。

“但是什么把握罪臣不知,只听传话?的大人说谁叫您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暴君。”

戚延眸色一变,一瞬间?想到了温夏。

恐惧的滋味窜上心间?,戚延已大步走?出牢房,回营中召集兵马,打算亲自?去北地将?温夏先?接到皇宫。

这个关头,不管她再?恨他也罢,她留在宫里才是最安全的。

若她不愿,他就只能护送她去霍止舟身边,呆在燕国的皇宫也比北地安全。

“皇上!”温斯来冲进帅营,早顾不得礼数,“他们抓了夏夏,夏夏在他们手上!”

戚延脸色一变,几乎失声:“你说什么?说仔细一点!”

温斯来喘着气,双眼?一片猩红的杀气:“他们派了一男一女来议和,说夏夏在他们那里作客!这是作客?我弄他祖宗,老子要杀光他们!”

戚延脚步虚浮,险些站不稳,目中与温斯来一样翻腾着杀气。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又害苦了她。

……

议政大营。

戚延一袭玄金龙袍,冷漠端坐上首。

乌卢来的一男一女站在帐中,瞧着左右温家将?领个个满脸的杀气,也不惧不觑,尤其是那年轻女子。

她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带着不属于中原的一种英姿健美。手指玩着一头利落的编发,笑着望向咬牙切齿的温斯来。

“小将?军,又见面了。”

上一次温斯来冲进乌卢去救被掳走?的流民,便是中了此女的计。那时她说她叫巴荷,是一方部落首领的女儿,瞧上温斯来俊,想留他当奴隶。

巴荷眼?神大胆,直勾勾盯着温斯来笑,见没人给他们赐座,自?己命一旁的温家将?领给他们搬椅子。

旁边年轻高大的男人是巴荷的哥哥巴勇,他倒是说着正事。

“我们单于很诚心,并?不想伤两国和气,您也看?到我们草原男人的英勇了,我们绝不会放弃进攻。”

“但如今你们大盛的皇后娘娘在我们单于那里作客,听说盛皇宠爱皇后,千里迢迢买山凿山,挥霍重金,半国城池想必也不在话?下。”

巴勇示意巴荷呈上温夏的信物。

那是一对上等的翡翠手镯。

温夏的镯子数不清,戚延根本认不全,警惕地眯起?眼?眸:“就凭一对镯子?”

巴勇:“盛皇莫急,自?然?还有信物。”

巴荷亲自?上前呈上一封书信。

戚延明明很急迫与恐惧,却只能强作镇定?,如常地展开,微垂的双眼?赫然?紧眯。

这的确是温夏的字迹,他认得。

而她的信表面上是说乌卢单于以客之礼待她,在她乌卢没有受到为?难,但每一竖行的字提出来,会细细发现别有蹊跷。

她以第一行的第一个字,第二行第二个字,第三行第三个字依次排下去,在说“无需管我,守护盛国”。

戚延死死盯着这娟秀雅正的文字,双眸一片猩红。

巴荷俯下身在他耳旁低笑道:“这字能看?出是你宠爱的皇后娘娘吗?你们中原的皇后身娇体柔,胸前还能开一朵漂亮的花呢。”

戚延赫然?抬起?眼?,掐住了巴荷的脖子。

巴勇大喝让他放手:“我们是使臣,你若杀了我妹妹,我就算杀不了你的皇后,也能让她断条胳膊!”

巴荷鬓角青筋暴起?,在戚延掌下满脸憋得通红,她喘不上气,双眼?裂出血丝,直到戚延终于松开手掌,她才轰然?倒下台阶。

戚延用?手帕擦拭手掌,就像碰到的是多脏的东西。他抬起?头,面庞淡笑如常,只一双眼?底毫无温度可言:“朕的皇后何时去你们乌卢的?”

“昨日刚到。”

“你们单于如何款待她的?”

“像客人一样款待。”

“那此女方才说的话?算什么?”

那句耳语原本是巴荷顾及女子的名声,毕竟那是温斯来的妹妹,她才念了点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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