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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2 / 2)

秦无恒懂了,二是为了灭掉这个密谋造反的佞臣。戚慎还想跟他做兄弟,所以不曾戳破他,他恍然记起刚为少宰那些年,戚慎派在他身边数十个禁卫保护他,后来渐渐撤走,原来只是以为他没有秦邦的野心。

他伪装了这么多年,真的不曾露出马脚么?

也许只是戚慎太过相信他了,信他不会背叛。

“这王位,寡人是为生而坐。秦邦,周普,你,却是为私欲而反。”

秦无恒沉默起来。

“朔关,泷水,你选。”

秦无恒死死望着戚慎:“我蛊动满朝文武,你当真要留我?”

戚慎不再开口。

良久,秦无恒抬头说:“朔关。”

这两处皆是大梁最偏远的塞外,泷水却土沃鱼肥,朔关却地寒风烈,是大梁环境最恶劣的地方。他已经输了,男子的尊严让他不想在戚慎脚下说一句他错了,可他却知道自己原来才是那个最不堪的人,这些年他竟一点都不懂戚慎。

“朔关风沙四季不休,那便让周边百姓瞧见绿树成荫吧。”戚慎站起身转身离去,“将士刀剑无眼,若你再有异动,一家三口,不会留情。”

秦无恒目送眼前暗蓝的龙袍消失在尽头。有泪顺着他眼眶滚下,烛火隐隐绰绰,好像把前半生的虚假与荣华都烧成了空。

他听见沈清月的哭声,先是抑制的,而后嚎啕大哭。他伸手够出栏杆,往常只要他伸出手沈清月就会握住他的手,但这次没有。

“清月?”

只有哭声回应他。他有些慌了,急喊:“清月!”

沈清月终于开口:“往后,我们就当是陌路人吧。”

戚慎进棠翠宫时,景辛已经要睡了。

她躺在床榻,他挑起帐帘进来,俯首凝望她,忽然将头埋进她脖颈处。

景辛微微一怔,尚未问他发了什么,但知道他需要安慰,搂住他轻拍着他的背。

片刻,戚慎抬起头道:“来陪你睡觉。”

景辛轻轻点头。

宫人入内为戚慎宽衣脱履,熄灯后,她枕在他臂弯里问起天牢的事。

“您放过他们了吗?”

戚慎唔了声。

景辛没有问原因,说:“菩萨说过,您会是一个明君。”

戚慎嗤笑:“唬我。”他说完顿了下,敛了笑。

景辛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自称寡人,有些惊喜,这是不是代表她在他心里有地位了呀?

她心情颇好,想了下:“那他们何时走?”

“明日。”

她犹豫了下:“我可以去看看沈清月吗?”

戚慎答应了。

“谢谢王上。”她说,“今晚臣妾做的火锅很美味,改日臣妾给您做……”

“好。”

戚慎似乎不想再说话,景辛便闭嘴不言,很快,她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自己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押送秦无恒与沈清月去边关的队伍已经准备好。

秦无恒被押入封闭的马车上,沈清月依照景辛的命令被带到了景辛身前。

景辛站在树荫下,许久不见沈清月,从前那个红衣少女眉目沧桑,眼底也是不休不眠蔓延起的一片青涩。

沈清月手脚都拴着铁链,这样的狼狈之下再见景辛,除了仪容的羞愧,更有心底的愧疚。

景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来再见见她,明明她的初衷只是保住沈清月一命。

她想了想,问:“那个香囊,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对不起,那是害你子嗣的药,我很后悔。”沈清月深深埋下头去,“你在宫外遇刺也是他策划的,我信了那是迷药,会让你在第二日与你的侍女都降低防备,对不起。”

“事后你来找那个香囊,是后悔了吗?”

沈清月点点头,一直说对不起。

景辛道:“其实我与王上一早察觉到了,我与你的交好有想劝你回头是岸,也有几分虚情假意吧。”

沈清月无颜面对景辛。

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那日殿上她都为自己求情了。景辛是她在这陌生的王宫里唯一觉得亲近的人,她很喜欢这样的女子。

她说:“我不配再喊你一声妹妹,但这情我记着了。”

景辛心间叹了口气:“我不用你记着这情,今后你也还不上了。”

沈清月苦笑了下,是的,她与秦无恒今生恐怕再不可能入这汴都王城。

“孩儿还好吗?”

这句话她们异口同声问起。

沈清月笑着,先说:“挺好的,我会教他做个田野农夫,跟着我一起种树。”

景辛看了眼囚车:“这样的人真心悔过了,你还相信吗?”

沈清月犹豫了下,知道景辛问的是还相信秦无恒会将她送给别人,真心对她好吗。

她说:“在殿上我为他求情,是想还了那份情,秦家给我一切,我把命搭上还给他。现在我活下来了,我想自己带着孩儿过。”也没有可能,因为她与秦无恒始终都要生活在那里,他又如何会放过她呢。可很多话她不好意思同景辛讲,她没有姐妹,很想倾诉,却又觉得自己无颜倾诉。

她太爱秦无恒了,却在天牢的日子恍然想通,这一切本就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仇不该迁咎在戚慎身上,这世上父债子偿都极度自私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她为什么不像话本中那样,同那女主一样活得通透些。在秦府的那些年,她不该只活在仇恨中,也不该信秦邦这个义父灌输给她的思想。

她不过就是秦家的棋子,也是秦无恒的棋子,他如今悔悟,她却不敢再爱了。

景辛淡笑了下:“我猜你可能会被他打动。”

沈清月脸颊通红,板起脸道:“我绝不会。”

景辛没有再言,嘱咐了一句保重。

沈清月叫住她:“谢谢你帮沈氏翻案,在你带我见赋春居士后我便隐约猜到你与王上可能知道我们的计划了。不管如何,谢谢你为沈家翻案,你可知,赋春居士她是我的姑姑。”

“我知道,你是沈家后人这件事朝中都已知晓,她也许会在某个路口等你。”

沈清月滑出眼泪,朝景辛跪下:“辛儿,谢谢你!”

景辛想搀扶她,最终缓缓收回手,转身要离去。

沈清月却忽然再叫了她一声,她回头,沈清月脸色犹豫,看了眼她左右的宫人,说想单独同她说一句话。

景辛让留青与寿全在廊下等她。

“天子待你很好,但你在这王宫也要谨慎小心。那日宫外的行刺是天子有意入瓮,御前宫女朱玉是我们的人,天子交代带你去宫外看诗会,便是在给朱玉发信号告诉我们这是对你下手的时机。虽然他已安排了重重护卫,但这样一个舍得把自己子嗣也推出去的男人,你该小心侍奉。”

沈清月道:“我本不该向你说这些的,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我希望你也珍重自己。”

回宫的路上,景辛恍然得走错了路。

她记得那日,她照例要带长欢与寿全,但挽绿与留青说她们有武艺,不必再带她的贴身宫人,反正随行很安全。

她从来不曾怀疑过戚慎,他要设局告诉她一声就是了,她会配合啊。为什么不告诉她,要把她推入险地,连同腹中的孩子。哪怕他把握再大,她也终究被蒙在这局里,觉得自己很像一颗棋子。

帝王之心,就这么深不可测吗?

她感觉难受,比从前任何一刻都难受。哪怕知道他有苦衷有把握,她也不喜欢这种方式。

回宫后她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郁郁寡欢,不知道做什么,只想画画。

她画了她上辈子的样子,画完便夹在了书架里的一本书中。

云卷蹲在她膝盖上陪她,她想了想,画了很多卡通人物。钢铁侠,大白,哆啦A梦,蜡笔小新……如果哪天想走了,这些好歹就留给孩子吧。

*

戚慎夜晚才来,留青道主子在房中作画。

他朝书房走去,女子秉灯坐在画架前,一边专注作画,一边吸了几口奶茶。这背影婉约,鸦青色裙摆绕了一地。她的身材保持得十分姣美,明明腹部鼓鼓,从背后看却依旧纤细如少女。

那只猫竟悠闲蹲在了她膝盖上,探出脑袋朝他喵呜叫了一下。

太医明明叮嘱过孕妇少接触猫为好。他皱起眉,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