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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文字游戏第二部 (2)(2 / 2)

“南瓜,快跑!”

“用我九死不悔,换你一线生机!”

十二

画面三:

真正的悲痛,没有声音。

狂风暴雨肆虐山林,寂静;野鸟山兽慌乱奔突,寂静;树枝落叶碰撞折落,寂静……

我,怔怔地跪在泥沼中,怔怔地看着雨水蕴满月饼胸口微陷的拳印。“噼啪”下落的雨滴,在浅浅的胸窝里溅起一朵朵晶莹的水花,还未完全成型,就被雨水砸碎。

月饼赤裸的上身如白纸般苍白,怒翔的凤凰纹身似乎被雨水冲刷干净,偏偏有一抹嘴角流出的血迹,清晰地由脸颊蜿蜒至肩膀,淌落于浑浊的泥水里,化成缕缕红丝,终消失不见。

我抬起僵硬的脖颈,任由落雨击打,张嘴吞咽苦涩的雨水,好像发出了最为悲痛才会有的嘶吼。

然而,我什么都听不到,天地间的,自己的,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

因为,我确定了一件事情。

月饼,月无华,蛊族最强的男人,我笃定这一生都不会失去的兄弟,甚至连“只有死亡才使彼此告别”都没有想过的坚信,在几分钟前,以最残酷的真实告诉了我一个无法接受的真实。

月无华,死了。是再也不会活过来的死去。

大爱有音,大悲无声!

我和月无华,一跪一躺,如同两尊被蹩脚石匠故意遗落在深山里的残缺石像,在风雨中考验锤炼着生命力的坚硬。

活着的我,已经死了;死了的他,依然活着。

有我陪伴,他就活着;没他陪伴,我就死了。

时间已经没有概念,或许时间本就不存在。也许很短,也许很长。

几个人,不知何时,在我和月饼身旁,围成圈,静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的唯一声音是——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十三

画面四:

房车,月野清衣、杰克、黑羽涉、柳泽慧、燕子,陈木利,李奉先。还有,木然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盯着覆盖了一层人形白布的我。

依然记得,两年前的腊月二十九,月饼望着窗外漫天白雪,忽然来了兴致,硬把我从上床拖起来,嚷嚷着什么“西湖故地重游,感受断桥残雪”的古人雅兴。

我虽然愤愤于唐诗宋词能力仅仅存在于“仰天大笑出门去,青春得意马蹄疾”层次的月公公居然还有如此情怀,倒也对“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兴致盎然。

人嘛,饿了吃、困了睡、渴了喝,活一辈子不就是追求个内心的痛快么?遵循那么多人为制定的繁文缛节,在条条框框里别扭自己,处处活得不痛快,何必呢?

简单收拾了衣物和洗漱用品,我想起一事:“月公公啊,看天色怕是要在高速上过年。你家去那块桌布,咱把餐桌铺垫铺垫,多少有个过年的喜庆。”

当我们在高速服务区准备过个别有一番风味的大年,月饼在厨房张罗着酒肉时,我从包里拽出桌布,差点没气出一口老血:“月无华!你丫还有点儿对中国传统风俗的尊重不?谁家大过年铺个白色的桌布?这是我准备裁剪裁剪练手札花的布料!”

“南少侠这是准备精心潜修女红了?”月饼扬扬眉毛,摸摸鼻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啧啧,一米八九的胖子,拿着绣花针,手持一块白布……”

“月饼,我纠正两点。”我面不改色心却跳得厉害,毕竟硬着头皮忽略事实说瞎话还需要点子勇气,“第一,我是壮不是胖;第二,拿绣花针,啊呸……谁拿绣花针,练手扎花是为了保持腕部稳定,让我百发百中的瑞士军刀,进阶为‘手中无刀,心中有刀,我即是刀,刀即是我’的化境!”

“你那瑞士军刀的准头……”月饼指了指车顶,上下打量着我,“中不中全靠天选。吹啥呢。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因为月野喜欢白色,前几天随口说好久没看到日本富士山下的樱花了么?要想追上女神,先用十八岁的体重追回现在的身材。这才是核心意义。”

“我他妈的……”我狂跳的心脏终于化成恼羞成怒的赤红面色,“我就比你沉了二十来斤,你丫有什么资格羞辱我?”

“可是你只比我高一厘米。”月饼抬起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出一条细缝,“嗯嗯,就这么点身高差距,能塞进二十来斤。南少侠,您这一厘米的质量还挺弹性惊人啊。”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我咬着牙扭身下车,“就是和你成了朋友!哎哟……”

“你走路风风火火的习惯就不能改改?今年扭几次脚了?”月饼从医药箱里摸出一红一白两瓶云南白药,“赶紧喷上。”

我倒吸凉气的接过:“先喷啥色儿的?”

“白。”月饼认真地铺着白色桌布,头也不抬,“白色桌布,白色云南白药。南少侠,我这是预言啊。”

“你这不叫预言!叫丧门!”

——

往昔,历历在目;昔人,历历在目。

却——只有,昔。无,在目。

白布微微凹凸月饼的面部轮廓,修成笔直的身形,好像随时都能掀布而起:“走!南少侠!缅怀古人大漠孤烟的壮阔豪情去。”

哪怕,再说一次,“仰天大笑出门去,青春得意马蹄疾”,也好。

十四

画面五:

“南晓楼,你听懂了么?”燕子拔起倒扣在月饼凹陷胸口的竹筒,“护心蛊可以保住无华心脉。木利、奉先按照原计划,从斜塔的机关暗道,进入石洞。在你们的父亲还没有抵达时,奉先和木利会把无华放进石太岁。记住,是那具凤凰石棺,你们俩千万别放错了……”

木利沉着脸一声不吭,奉先难得敛住天生的笑模样,狠狠抽着鼻子。

我瞪着月饼煞白脸庞,深深抽了口烟:“李晏和方旭东……”

“江南方家、孔家,自诩为‘文族’。却不知道,文族从来都是一脉单传。”燕子微微闭目,轻叹一声,“李晏,狐血后裔。常人和异族相爱,自古都是悲剧。铁岭关,当你们破解了孔亮三局,按照我们和你们父亲制定的计划,你和无华应该直接在虎丘塔和我们汇合,破解《枫桥夜泊》的密语。木利早就在斜塔里发现了另一条机关暗道,我们三人和你们的父亲提前进去,等你们六个从正面进入。只有个方法,才能引他们现身……可是,方旭东和李晏,原本和此事无关的两人,现在想想是因爱成痴,受了你们父亲蛊惑,在铁铃关……”

我扫了一眼至今一言不发的月野、杰克、黑羽、小慧儿。四人愧疚躲避着我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

原来,尼雅归来,他们就一直瞒着我。而以寻找劳什子“阴符经”为幌子的这场“文字游戏”,居然是为了阻止“我们回到过去黑化屠戮八族”,这种至今我都无法相信的荒诞理由。

我没有愤怒,也没有抱怨,大脑飞速运转,把所有线索贯穿。

“木利,斜塔机关暗道尽头是什么?”

“墨无痕留下的墨家机关术古籍,记载了这道机关需要内外同时打开。具体里面有什么,目前已知的只有石太岁。”

“墨无痕和刘翠花的尸体呢?被我们……”我实在不愿说出“我们的父亲”这五个字,“被他们收走了?然后给了你墨家古籍?”

木利局促地搓着手:“南爷,确实如此。太多事瞒着你了……”

我双手插进头发,大拇指按压太阳穴:“一、二、三、四……石太岁有几个,那里还有什么?”

“八个石太岁,正中悬挂水晶棺。”

我“唔”了一声,又点了根烟,沉默地看着月饼。

此时,月饼看上去依然没有丝毫生命迹象,只有肉眼几乎看不出来的胸口微微起伏,证明着他还有一丝生气。我想到月饼和三郎对拳的画面,心头一疼,半截烟灰抖落手背。

“南君,我能体会到您的心情。”月野那双晶莹的双眼蕴着晶莹泪珠,“悲痛无济于事,我们要解决问题。按照燕子姐姐的方法去做,月君还有机会。”

“月野,谢谢你。”我长长舒了口气,起身奋力站直,抻着后背伸了个懒腰,脊椎“咯咯”作响,“掌握悲痛,就是掌握了力量和智慧,才能冷静的寻找正确逻辑。你们,应该早告诉我……否则,也不会这么被动。”

“阿瓜,不是故意瞒……”小慧儿最受不得委屈,满脸通红的正欲解释,让我挥手打断。

“你们同时犯了一个错误。整件事的底层逻辑,是你们都相信,‘有限的生命穿梭于无限的时间’这个还未成立的假设。并且,在各种传说里,我确实会因为和小九的爱情,黑化成屠戮八族的异徒。当他们找到燕子、木利、奉先,率先打出底牌,‘有限的生命穿梭于无限的时间’是他们,更反向印证了假设和传说。”

“但是你们都忽略了。假设和传说,仅仅是假设和传说。他们,布了很大一个局。在寻找《道德经》下半部时,就利用各种传说,渐渐使假设和传说,在你们的心里植入‘虽然没有验证,但这就是事实’的潜意识。当然,我一度也以为,这些都是真实的。类似于……”我点了点自己的脑壳,“三人成虎、洗脑、PUA。杰克,你擅长催眠,你最懂。”

杰克蓝得几乎发白的瞳孔微微一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整件事,如果没有铁岭关,月饼和我遇袭,整条逻辑链并没有问题。你们以为他们入了你们布的局,其实我们一直在他们的局里,做着每一件看似主动实则被动操纵的事情。我们在推动他们‘有限的生命穿梭于无限的时间’形成。燕子,你们三个,看着是咱们放在他们牌局里的暗牌,其实是他们完全掌握的咱们手里的明牌。”

“黑羽,我要说的话,没有对你不敬。”

黑羽紧握武士刀漆黑刀柄:“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月君是咱们所有人里面,战力最强的男人,也是我竭尽全力要超越的觉悟。所以,他们先行解决了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