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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太子殿下(2 / 2)

他应是夏日里永不会融化的一块冰,在周遭所有的一切景色都被这烈日骄阳炙烤得快要失去鲜活的颜色时,他的凛冽冰凉在周遭的炙热里,就成了最清冽动人的一笔,就连他的吻,也带着丝缕的清凉温润。

却又令她烧红了脸。

桑枝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跑。

但她刚刚关上门,下一秒就有一把长剑骤然横在她的脖颈。

剑锋薄冷,窗外炽烈的阳光似火般燃烧着映照在这剑刃之上,却泛着森冷的光。

剑锋稍动,她的脖颈间就有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细微的刺痛感袭来,桑枝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那个陌生男人,脸色泛白。

男人穿着一袭月白长袍,广袖微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而那把长剑就被他握在手里,极薄的剑刃就贴在桑枝的脖颈。

他的眉心水滴状的一点银色痕迹,一张面庞轮廓深邃,俊美如铸。

长发有一半被一根银簪挽起作髻,缠着月白发带,同他披在身后的乌黑长发形成鲜明对比。

鬓边散下两缕龙须发,剑气微荡,气流涌动着,垂着他的发丝摇曳飘动。

他的剑锋仍然停在桑枝的脖颈,在看清她衣襟里微微闪光的一抹痕迹时,他眉头一蹙,剑锋直接挑着她脖颈间的线绳,牵扯出隐在她衣襟里的那枚玉坠。

他惊愕抬头,“这枚玉坠,怎么会在你这里?”

也是这一刻,原本坐在客厅阳台上的容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眼底极浅的笑意敛尽,一瞬站起身来,身形在刹那间就化作了一道流光,出现在了桑枝的房间里。

淡金色的流光飞出去,顷刻间就令那人手指一松,那把长剑掉落在地上,却未曾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就化作了一道银色的光芒涌入他的眉心。

容徽伸手拉住桑枝的手腕,却见她脖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有了一道细微的伤口,他的神情陡然阴沉下来,回头再看向那个凭空出现的陌生男人时,他一伸手,气流涌动着一寸寸地在他的手指间凝成一把长剑。

剑刃中心是镂空的繁复符纹,两道鲜红的竖线横亘其中,就好像是永远都擦拭不掉的血迹一般,他手腕一转,剑锋光影冷冽。

“千叠雪?”那人一见他手里的那把剑,神情顿时有了变化。

容徽根本无暇听他说些什么,他偏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桑枝,他伸手将一缕浅发绕到她的耳廓后。

桑枝只记得自己看了他的那双眼睛。

漆黑黯淡,好似没有星子月亮的永夜。

然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浮沉在一片朦胧黑暗之间。

容徽将女孩儿扶着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淡金色的光芒涌出去,化作了透明的结界,原本在浴室里洗澡的桑天好正在花洒底下唱歌,可是唱着唱着,他就慢慢地合上了眼睛,靠在墙边就睡着了。

容徽转了转手腕,看向眼前这个神秘男人时,他眼底戾色流转成更深邃晦暗的光影。

但他刚握紧了手里的剑柄,却见那个男人忽然就俯身一跪,“臣,拜见殿下。”

容徽立在那里,他蹙眉,冷眼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男人脊背直挺,“殿下,臣孟衍,奉容晟帝君之命,来寻殿下。”

桑枝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她才发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缀满天星与霓虹的影。

她打着哈欠慢吞吞地坐直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桑枝吓了一跳。

容徽一伸手,房间里顿时灯光亮起。

也是这一刹那,桑枝终于看清那个坐在另一边,穿着长袍的年轻男人,他忽然站起来,对着她拱手一礼,“抱歉,今日之事,是我鲁莽。”

他说话文绉绉的,还有些板正。

桑枝愣愣地偏头,望向容徽。

他的身形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桑枝并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她却能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这个叫做孟衍的男人说,他是神界昆仑神君座下的大弟子,虽是剑仙,却因身具容晟帝君侍卫的身份,所以他也能自由出入神界。

数日前,有人闯入了人界与仙神两界之间唯一有所关联的虚无之境,并从那里带走了一颗逢生花种。

凡人与妖魔是绝对无法闯入虚无之境的,除非神仙。

而要从那里带走一颗逢生花种,便更非是一般的神仙所能做到的事情。

逢生花无根,花种散落在凡人与妖魔这辈子都始终无法窥其边角的死生之地,花开时便如最绮丽的流霞般灼烧着层云,那绝非是人间该有的风景。

没有人能从那里带走一颗逢生花种,但容徽却可以。

他不但带走了它,还令它发了芽。

在桑枝和他都在京都的那几天里,一直放置在桑枝床头的逢生花的花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绽开,殷红炽烈的一团,好似永远燃烧不尽的火焰般,竟还隐隐散着柔和的光华。

孟衍说,容晟帝君早年同他的妻子蓬莱神女息蕊育有一子,息蕊为其取名——容徽。

身为神界的太子殿下,容徽生来便该是万人敬仰的存在。

但在容徽刚出生后不久,帝妃息蕊就和太子容徽一同消失,从此人世匆匆千载,于容晟帝君而言,便是无比的煎熬。

容徽是天生的神,更是帝君容晟的血脉,他刚出生时便是一颗混沌灵珠,如果离开了神界,他便需要千年的时间才能得以幻化为凡人婴孩的模样。

容晟找了息蕊和容徽千年,却始终未有丝毫线索。

直到数日前,他发现有人从虚无之境里带走了一颗逢生花种。

容晟帝君就立刻遣了孟衍入世,一探究竟。

无论是息蕊,还是容徽,他都已经惦念了太久太久。

“殿下,帝君他绝对没有抛弃您,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找您。”孟衍如何不知道容徽的沉默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帝君是孟衍此生除却师父之外,亦无比崇敬的存在,他跟在帝君已有几百年之久,也深知帝君为了寻找自己的妻儿到底耗费了多少心力。

“滚。”

容徽此刻根本不想去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他的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团乱麻,不论怎么理都理不清。

孟衍看了容徽一眼,又去看坐在那儿的桑枝。

半晌,他只道:“殿下,臣此次来,便是要带殿下回神界,请您相信,帝君他……这么多年并不好过。”

说完,他便化作了一道流光,无声消散。

房间里寂静下来,桑枝坐在那儿,因为孟衍说的那些话,她几乎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险些回不过神。

但当她看见容徽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她站起来,走近他时,就在他的面前蹲下身。

她抬头望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容徽?”

他垂着眼帘,并未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在这样明亮的光线里,他的神情寡冷淡薄,好似又恢复到了曾经他在那个雨天里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久久不说话,桑枝蹲到腿发麻,干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

她的手放在他的膝盖,轻声问他,“容徽,你不开心吗?”

“我应该开心吗?”

他终于开口。

他的嗓音有些低,却不见丝毫情绪的起伏,桑枝并不能感受到他此刻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或许,他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

“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你就该开心呀。”桑枝把下巴抵在他的腿上,望着他。

容徽低眼望见她那双清透的眼,他的喉间有些发干。

抿着唇半晌,他仿佛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是谁吗?”

桑枝去握他的手,冲他弯起唇角,“你看,我没说错吧,你真的是神仙,你还是太子殿下呢!听着多神气呀!”

曾经为了让他活下去,桑枝说,他是神仙。

为的,是不让他怀疑自己的存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一笔。

后来从周尧口中,桑枝知道,他原来真的是神仙。

“可是我,”

容徽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变得飘忽不定,“早就已经,不想知道了。”

曾经他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想要知道自己的来处,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但是后来,他又觉得这一切,本就毫无意义。

“桑枝。”

他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清泠,好似涧泉击石般。

此刻他的手紧紧地扣在她的肩膀,抵着她的额头,那样近的距离,让她根本看不清他此刻微红的眼尾。

他像是在告诉她,

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我只要你,就够了。”

什么身世,什么曾经,早在他十七岁那年,就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少年容徽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期盼与热切,都随着他溺死在了那浴缸冰冷的水里,此后的重生于他而言早已是一种犹如行尸走肉般的煎熬。

但在那一天,当桑枝将沉溺在十七岁那段记忆里的他重新解救,当他半睡半醒间瞥见她那泪眼朦胧的面庞。

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记忆倒退到十七岁那年的容徽,曾在那个除夕夜发誓。

要将她据为己有。

从此这世间,他唯一贪恋的,就只有她。

他也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