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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1 / 2)

◎秘不可宣的主权◎

次日礼拜天。

栗清圆定了闹钟,一早就起来梳洗化妆。她今天约了从前院系里一个师兄谈个私活校译稿,栗清圆本科那会儿师兄就经常给她纤活。知根知底的战友,师兄有时候中间其实就赚个差价,要得急,他能信任的就几个。

这回的是个国内故去名作家的遗作。时隔将近二十年,大师女儿才愿意拾掇出来面世的。英文翻译作者是师兄的恩师,老师要两个校正译稿的助手,一男一女,师兄便推荐了清圆。

卢老师是看过向宗翻译的几部名著及诗歌的,向老师的甥女,自然信得过。

栗清圆穿一身日常的白恤衫黑色直筒牛仔裤,还没出门呢,外面就罩了件水蓝色的防晒衬衫外套。

父女俩同桌吃早饭的时候,栗朝安见圆圆老是转右边胳膊,便问她,“怎么了,扭到了?”

栗清圆剥着水煮蛋,摇摇头,“没事,大概夜里睡觉枕到了。”她没告诉爸爸,她右边胳膊上青了好大一块,被人给捏的。

还有脚底一处小伤口。

昨天她从冯家那栋小红楼公馆出来,一起回到孔家,栗清圆才告诉好友,她手脚都受伤了。

孔颖没来得及意淫什么,清圆便把小舅与汪春申之前交友的事告诉了她。孔颖不太懂书画艺术这行,但是清圆舅舅她是知道的。那么个和光同尘的知识分子,待清圆自不必说,连带着孔颖也受过向舅的照拂。这么多年,孔颖始终记得向舅去世那会儿,向女士和清圆哭成个泪人。

“你是说,你上楼去是问冯镜衡你舅舅的事的?”

“是确定禹畴街里住的是不是汪春申。”清圆答。

孔颖嗯一声,“然后呢?”

“小舅当年给汪去过很多信,我只想问问汪,还记不记得舅舅。明明当年,舅舅当他挚友,可是那么多年,他都没再联络过舅舅。”

孔颖脑子里一时爆炸般的各种念头,但事关清圆舅舅,她知道清圆多珍贵小舅,舅父也是父。死者为大,孔颖也一时没了别的调侃心情。

直到清圆要从这里回去了,她告诉孔颖,明天她或许真的要把七七接走了。她给七七买的猫粮和物件,到时候一并拿走。

孔颖点头,讲实在的,她这里也确实养不下这好几只猫了,楼上几个租户也有不喜欢这么多猫气味的。“难得,你肯同意冯镜衡的建议。”

栗清圆手里惯惯七七,实情,她跟叶公好龙般地喜欢猫一样,并不多擅长养,也一直没有真正的空间让她自己实操。

所以,她在好友面前并不掩饰她的爱憎分明。“其实我挺佩服他想到就要做到的个性的。”

“谁?”

“冯镜衡。”这是栗清圆头一回很由衷地称呼这个名字。

孔颖一副磕到了的表情。随即点点头,“嗯,去那偌大的小红楼,总好比挤在我这里强。”

栗清圆不置可否。再起身要走时,她告诉孔颖,“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见汪春申一次,我想替舅舅要回那些年寄而不回的信。”

孔妈煮了绿豆百合汤,要清圆喝一碗再走。她收房租那会儿看到方医生送她们回来的,也听小颖说,这个方医生想追圆圆。这会儿,不见人影了。送到她们,车子就回头了。

孔妈闲聊查点起来,孔颖端着沁凉的绿豆汤,笑话知难而退的人,也笑话男人有时候那点顾影自怜的可怕自尊心。就因为那冯镜衡目中无人的二世祖嘴脸,方医生好像连清圆都迁怒起来了。他觉得清圆肯跟那姓冯的上楼去,沉默就是容许,容许了,就不再是他们普男心目中的白月光了。

栗清圆对于今天到底有没有被所谓的追求者而冷落到,甚至弃在这里,丝毫不上心。

她说她自己有腿,有钱,她自己可以打车子回去。

孔颖有时不得不佩服清圆的情绪稳定,就是说,平等地瞧不起你们任何人。

明明就该这样,我又不是你们谁的所有物。我有权自主处理我的情绪和社交。

*

栗清圆和师兄约在十点见面。

他们一齐去卢老师家,路上栗清圆还买了束鲜切的百合,和一篮水果。

卢老师和师母待客时怪清圆太客气了,栗清圆周到且谦虚的晚辈、学生口吻,“师兄他常常登门,我是头一回,问候一下卢老师和师母是应该的。”

师兄姓罗,卢师母亲切地喊他汉松。“汉松也是的,人家清圆买的时候,就该拦着的。哪能要你们孩子乱花什么钱。”

罗汉松一面帮师母接茶盘那些,一面自证“清白”,“不要紧的。她是我们圈子里有名的二代目,该说不说,师母还是您面子大,我们和她处这么长时间了,没见她栗大小姐冲谁殷勤过。”

栗清圆徒然被冠上二代目这个帽子,她觉得有点名不副实,起码跟有些人比起来。也顺着师兄的解围,自我调侃道:“嗯,这倒是。”

师母对清圆一见如故。拉着聊了好一阵子天。才由着他们师徒进里谈正经事。

原本就预备着留学生在这吃中饭的。

头一轮工作对接告一段落,罗汉松出来要给师母打下手,栗清圆在边上有点局外人的棘手,倒不是她不会干这些剥葱蒜的活,只是她天然地不太会主动示好社交。

师母中午忙活了一桌子菜,汉松又是老卢的关门弟子,半个儿一般的熟稔。今儿个没外人,便要汉松把在来往的女朋友一道叫过来,说也给他们看看。

师兄剥葱的手去挠眉心了,说她今天有别的事,改天吧。

师母一听苗头不对,忙问,额是吵架了。

师兄是栗清圆他们圈子里有名的好好先生,被师母盘问了好几回,连带着边上一直端着杯子局促喝茶的栗清圆也有点八卦的神色了。师兄才老大不情愿地说,有时候真的觉得单身挺好。你压根搞不清楚哪句话就得罪她了,就因为和搭档一起开车去接她的,没让她坐副驾,回去为这事整整冷战一周了。师兄委屈死了,搭档男的呀,一个大直男没想得到换位置给她,又不是师兄的错咯。

师兄很是不懂了,“副驾女朋友坐,难不成国际公约了?明明副驾最不安全的了。”

师母连忙骂汉松,“这不是你的错,还是我们的错了?”

栗清圆一听都跟着笑了。

师兄也想听听清圆的想法。栗清圆才不参与家务事的自觉,只发表同理心,“反正换我,我肯定也不舒服的。”

“又不是女同事咯?”师兄个大轴精,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

师母发飙了,“男的女的有这么重要吗?啊!人家给你做女朋友,你都区分不出来起码的轻重,那还处什么对象啊。你当女朋友就只是比朋友多一个字这么简单的啊。把人家放在心上,放在你眼前,视线范围内,就这么个理,很难懂吗?为什么要坐副驾,还不是想挨你近一点!你那么多词汇法典都记得牢牢的,这点生活常识倒记不住了,啊!”

栗清圆在边上膜拜的程度,师母简直当代女性的嘴替。

没一会儿,卢老师也听见了,男人护着同类的自觉,给弟子打圆场。嗯,叫过来一起吃饭,这顿饭就借给你摆拿和酒了。

等着师兄女朋友过来的档口,师母又同汉松啰嗦了点人生经验,要汉松别一门心思扑在工作、学术上。上乘智慧的人从来不会有短板的。人生处事方方面面都要经营,恋爱、婚姻尤其。汉松他们这个圈子,遇到的女生,都到了一定年纪一定阅历,这样的女孩子挑拣伴侣,门当户对的能力到经济是起码,谁也别去帮顾谁,爱情同样是长贫难顾的。女人更大方面还是需要精神层面的笼罩、关心。好比,我们今天一起去点菜,女方说的随便,不是当真随便,而是期待着男方能剔除掉她忌口的、不喜欢的,然后替她作主地张罗起来。这种精神上的“自作主张”,是周到的取悦也是一种秘不可宣的主权。

师兄作冥顽不宁的嘴硬,替男性发声道:“那为什么你们不主动说呢,新时代的女性已经处处独立自主了,为什么还要搞这些婉约矜持呢!”

师母气得骂对牛弹琴,干脆人身攻击,嗯,你们有些男人啊,上了年纪还没对象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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