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等到重逢连死都不敢(1 / 2)
这样的凌意是很狼狈的。
他靠着墙才堪堪站稳,双颊到脖子全都一点血色都没有,嘴角更是绷得像有条筋在用力撕扯。但他的神情却还跟往昔一样倔强执拗,似乎在求一个答案,带着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以前的凌意又回来了。就像当年追问厉醒川什么时候才肯接受他一样,如今他仍然把这份钟情坦荡地写在脸上,不计较谁赢谁输。
“醒川,当年的事我很抱歉。”他手低垂,攥成拳,“但我对你是认真的,从来没想过要耍你。”
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认真的……”听到这三个字,厉醒川手臂肌肉收紧,脸上那种灰冷的调子也回来了。多日来若即若离的关系积压至此,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直起身要走,凌意拉住他:“你不信?”
“我为什么要信。”
天色渐暗,死角没有一点光。
凌意强行跟他面对面:“要是不信你为什么天天来见我,为什么这么紧张我?”
厉醒川的呼吸压在凌意脸上。他为人坦荡,偏偏就是感情这一件事,永远在跟自尊心较劲。五年前那一次伤得实在不轻,光是复原就已经很费去一番功夫,再来一遍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扛住。
他沉默不语。
“我在问你啊!”凌意声调一下子拔起来,少见的激动,“为什么紧张我,为什么别人抱我一下你就气成这样?”
就像自己看到新闻的时候一样,心酸涩地揪成一团,明知没有什么还是忍不住想去质问。
空气死寂般安静。
半晌后凌意轻轻吸气:“我知道为什么,厉醒川。”
头一回这样郑重地叫这个名字。
“因为你想忘了我但是做不到,怎么努力都做不到,是不是?”他抬起手指,用力戳自己的伤口,“因为这里不听你的话,不管怎么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了,命令自己把这个人忘了,结果还是做不到,是不是?”
厉醒川推开他,手臂却被他死死扳住。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这张脸,“因为我跟你一样,想忘也忘不掉。不管过去多少天、多少年,就是做不到,就是忘不掉,是不是?”
因为极力的隐忍和压抑,声音哑得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一想到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就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再见一面,哪怕你已经跟其他人在一起了也无所谓,不等到重逢的那一天连死都不敢死,是不是这样?”
厉醒川浑身僵硬,雕塑一样站在暗处一动不动。
“你说话啊!”凌意推得他微微摇晃,“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是不是想听我说对不起?那好,对不起,厉醒川,对不起。你想听我就一次说够。对不起,对不起,够了吗?不够我还能再说,对不——”
轻颤的嘴唇被狠狠堵住。
厉醒川侧头吻他,两只手压在他左右耳畔,炙热的呼吸喷薄而出。凌意站都站不稳,五指攥拳拼命推拒他的肩,但他始终纹丝不动。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凌意神经烧灼,蓦地落齿一咬——
霎时满口血腥味。
他铆足力气推开厉醒川,苍白的指尖异常用力:“到底什么意思,你心里怎么想的,说啊!”浓烈到再也压抑不住的感情,嗓音因为发狠而颤抖,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说啊,说你还在恨我,说你就是放不下我,说你当年——”
话锋陡断,他忽然弯下腰,剧烈地张嘴喘息。
短短几秒钟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痛苦地牵扯着,撑住膝盖的两条胳膊强忍着才能够不哆嗦。
“怎么了,不舒服?”厉醒川神色哗变。
凌意喘得额角青筋凸出,嗓子已经无暇用来回答,颈后的皮肤苍冰一样的白。厉醒川赶紧把人打横抱到床上,急促伸手按铃。
不到半分钟医生护士赶到,程开霁霍然将他一推:“让开!”紧接着床帘拉紧。
一番惊心动魄的检查,吸氧,所有人乱成一团。好在人没事,只是情绪波动太大,需要好好静养不能再受刺激。
平稳下来已经是夜里九点,凌意睡着了,没有精神也没有意愿再去继续讨要一个答案。
厉醒川在床边守了一个小时。
房间的窗帘严实拉紧,如果刻意忽略消毒水的气味,闭上眼会有种回到当年那间出租屋的感觉。
十点,他被护士礼貌请离。
回到家,谢思昀居然在客厅沙发上躺着,连灯都没开。
他走过去把人掀起来。
谢思昀半醉,低嘁一声后注意到他的表情和嘴唇上的伤,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盘腿坐到旁边。
“搞砸了?”
茶几上有盒剩一半的烟。
厉醒川掏出一根,烟盒扔回思昀身上,沉默掀开打火机盖。
火焰在他指间一亮一灭,谢思昀咬着烟凑过去,吸完一口才慢慢道:“早就知道你搞不定,所以专程在这里等你,你还真是不会给爸爸任何惊喜。”
厉醒川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烟雾后两个人的面容变得愈发模糊。
谢思昀往后一靠,仰起头,烟灰落在脸上也不去管它,“实在不行过两天我去帮你解释,凌意信不过别人还能信不过我吗?”
厉醒川垂首,望着火星:“他最信不过你。”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如果连我都信不过,只能说明凌意太在乎你了,跟是我还是别人没关系。”
烟一直夹在手里没抽。厉醒川低声问:“他在乎我吗。”
在乎为什么会走。
谢思昀拉开一段距离,难得十二分正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走,但我知道他当年非常在乎你。”
顿了顿:“至于现在,该由你自己去问。”
厉醒川不表态。
谢思昀起身看了他一眼,叼着烟阔步走进主卧。双手拉开衣柜门,蹲下掀开层层叠叠的风衣下摆,然后从最角落拉出一个纸箱子,径直拖回客厅。
箱底在地板上一路磨,刮人耳膜。到厉醒川面前以后他手一抛,里面的东西砸出不小的动静。
“这些破画你藏了这么多年,颜色都黄了还没藏够?厉醒川,画是给人看的,不是让你藏在柜子里发霉的!”
“你要还当我是朋友就听我的,把这些画拿给凌意看,告诉他你厉醒川当年为了他不惜掏垃圾把这些画捡回来,告诉他你当年为了他病了大半个月,喝多了整晚整晚喊他的名字,发着烧还要去租的房子等他,把摩托卖了给他凑路费,三年五年过去了还在为了他失眠,为了他连亲妈都能决裂。这些事你一件不漏全告诉他,承认自己爱他爱得不能自拔,问他愿不愿意重新跟你在一起,这很难吗?”
画布一张张全都重新框过,因为保管精心,除了颜色微微发暗以外没有任何瑕疵。像蒙尘的感情,饱经风霜岁月洗礼,反而多出一份曲折的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