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等了(2 / 2)
接着就撂了电话。
付嘉抵着墙久久没动,直到徐书原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他。他缓了缓,像惯性反应一样转身搂紧徐书原,头埋在面前的胸膛里动也不动。
自己还能怎么办?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他不说徐书原就没问,长久的沉默后两人启程去火车站。
任何时候那里都很拥挤,包括工作日的晚上。徐书原没有行李,只有一个电脑包。付嘉跑去买了瓶水给他,又用身份证换了张送行票,一路送他到站台上。
也许是因为太晚了,月台很安静,大家都没怎么交谈。
两人站在道旁,运行李的小车险些刮到付嘉。徐书原伸手护了他一下,手停在他手腕上,付嘉却缓慢地抽走了。
“你这个项目还要做多久?”
“不清楚。”徐书原看了眼他的手,“快的话半年,慢的话遥遥无期。”
付嘉迟钝地点了点头,神情木然。
静默许久,徐书原问:“你是不是不愿意等我了?”
他没有问“愿不愿意”,而是直接问“是不是不愿意”,看来是有预感了。付嘉先是摇头,既而反应过来又顿住,无声地静止在那里。
徐书原眼眸闪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如果你不想异地恋我可以辞职。”他说,“临江这么多公司,总有你爸爸管不到的地方。我再找份工作,哪怕从头开始也一样可以把我们的生活过好。”
“我们”这个词用得何其亲昵,可付嘉不敢接话。他咬紧了唇,几乎尝到血腥味,松开时下嘴唇一条深深的血线。
“不光是我爸爸,我妈妈病了……”
“什么病?”
“乳腺癌复发,最近在化疗,有可能还要动手术。她身体一直就不好,现在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说完空气就突然安静下来。
徐书原沉默地呼吸着,像是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许久后终于说:“长辈的身体要紧。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来,我可以等。”
“可我不想让你再等了,我觉得很煎熬。”付嘉摇了摇头,咬牙说出了内心的话,“一边是父母,一边是你……我最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就是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甚至、甚至我在想,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徐书原忽然抬声:“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我——”
他从来没有这么质问过。付嘉抬眸,无所适从地看着徐书原。徐书原也看过来,大概是夜晚的缘故,他的眼眸特别的灰暗,一点光也看不到。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我……”他把付嘉的话重复了一遍。
付嘉哽咽地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我怎么选。”徐书原看着他,“我只有你。”
付嘉心头撕扯般的疼,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想要拉徐书原的手。
徐书原却往后退了一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付嘉只能把头更深地低下去。
徐书原的鞋上有很多灰尘,所以显得很旧。提公交包的手背上满是青筋,指甲表面泛白,像是缺乏营养。
这是自己的徐书原啊,有血有肉、会疼会累的徐书原。
“你还有没有话想对我说?”他问。
付嘉静默良久,一字一字慢慢地说:“工作的事你别担心,回去我就求我爸,我一定……一定让你尽快调回来。”
“没这个必要了。”回答的声音蓦地没了温度,“我自己可以处理。”
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付嘉抬起头发现徐书原正看着自己,那目光冰凉,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柔情蜜意。
“你是不是怪我了?”付嘉声音嘶哑。
“我尊重你的选择。”
但感情从来不是选择,感情是说一不二。
夜风穿过他们身体的间隙,把最后一点余温带走了。火车缓缓进站,头顶巨大的电子时钟每隔一秒跳一格,最后的十分钟也不过六百格。
难道我们就这样了吗?付嘉没有一点实感。
开始就是一时冲动,结束也是草草了结,最后甚至没说出分手两个字。
身边其他人开始排队登车,队伍弯弯曲曲,夜色中线一样紧缠在一起。
付嘉不知道是不是麻木了,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他陪同徐书原走到队伍的末尾,徐书原掏兜找车票,他甚至主动帮忙拿公文包。
好像这只是一次短途旅行,送走了还会再接回来一样。
队首开始登车,队伍缓慢挪动,徐书原回过头来叫了他一声。
“付嘉。”
付嘉仰起头,那瞬间惯性使然,几乎以为是要跟徐书原接吻。
“你自己多保重。”徐书原说得干净利落。
付嘉喔了声,喉咙干涩得像被刀片刮过,脸上生硬地挤出一抹笑来,“你也是。”
徐书原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付嘉留在队尾怔怔看着,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看着乘务员把踏板收走,门咣当关上,火车慢慢驶离。
月台重新变得很空旷,一切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他跟徐书原,这三个月的时光也凭空消失了,水蒸气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
付嘉不知道徐书原是不是感到痛苦,他看不清,因为徐书原走得很快,连一个停顿也没有给他。
一切想象中的撕心裂肺,挽回或指责,通通没有发生,分开比他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火车走了,他的书原也离开了。
*
因为是最后一班,卧铺车厢的六个床位全是满的,上面的人一躺下就开始打鼾。
下铺右边坐着一对母女,孩子扎着羊角辫,看上去至多也就三四岁。小孩的妈妈带了很多零食,小孩大约觉得应该分享吧,把薯片袋往小桌的中央推了推,“叔叔也吃。”
对面的人却没有反应。面朝窗外的身形很僵硬,看不清表情,脖子侧面全是凸出的青筋,好像在忍耐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妈妈把女儿顽皮的手扯回来:“叔叔不吃,乖,你吃吧。”
女儿眨巴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男人,随后靠到妈妈怀里,手捧着嘴巴悄悄对妈妈说:“叔叔怎么了?”
“别瞎问。”妈妈飞快地瞟了一眼,“叔叔身体不舒服。”
车厢重归寂静,离开临江后火车开始疾驰。
徐书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回来这一趟他是想看看自己爱的人,没想到对方却推开了自己。他沉默地看着窗外,看着窗外的陌生景色,久违的想要放任自己颓废下去。
以为四年足够改变一个人,以为只要足够有耐心,只要等,总能等来想要的答案。
还等吗徐书原。
手机震动,付嘉发了条“对不起”。
徐书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个字,盯到理解了付嘉,接受了事实,也意识到不用再等了。
他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什么可以去辩解的,因此也就没有借口。有的只是一份无足轻重的感情,一份没有被选择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光靠等是没用的。